——“扯住虎皮做大旗”,不止邓舍想到了,朱元璋也想到了。
鞠胜手搭凉棚,瞧得片刻,哼了一声,也没回答刘十九,只说道:“且入城去。”
诸人催马急行,赶在金陵使者的前边,先入了城池。在城门处,出示了符节,自有人引领他们先去宾馆安歇,一边层层通报,告之了刘福通。
安丰不是大城。占地不广,城中的住宅建筑也很粗陋,街道崎岖不平。排水系统也不好,下场雨,到处都是积水,泥泞不堪。别说与汴梁相比,连益都都远远不如。实在没有“帝都”的气象,如果有客从大都、金陵、松江此类名城来了,没准儿还会以为这是个小县城呢。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它与别地不同之处,也许就只有一条:满大街都是头裹红巾之人。
正因为城小,所以刘福通的府邸离迎宾馆不远。
就在鞠胜、刘十九与金陵使者前后来到不久,消息已传入了刘福通耳中。他年有四旬,按说正在身强力壮、年富力强之时,鬓角却已有了白,刚散朝回来,坐在交椅里,正在闭目养神,闻讯后,半天没反应。
来报信的人跪在堂上,伏着头也不敢动,偷眼观瞧,见他好像睡着了似的,大起胆子,又禀告一遍,道:“老爷,益都和金陵都忽有使者来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俺听见了。”
“敢问老爷,见他们不见?”
“金陵来的是谁?”
“汪河。”
“益都呢?”
“刘十九与鞠胜。”
“鞠胜?”刘福通微微睁了一下眼,旋即重又闭上,说道,“十九回来了?”
“是。”
堂上再度陷入安静。
“老爷,见是不见?”
“……,派人,去请罗文素、王显忠、刘六、丁国珍来。”
当年随韩山童起义的,有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人。连年的征战与争权夺利,先是韩山童阵亡;接着韩咬儿被擒,送到大都后,被斩;又随后,杜遵道为刘福通所杀;盛文郁失势,外放曹州,后来病故。这些元勋旧臣里,现而今还有些权势的,刘福通之外,也就剩下了罗文素、王显忠。
刘六,刘福通的弟弟,现为安丰朝廷的知枢密院事。丁国珍,河中人,现为安丰朝廷的监察御史,有文武才,素得刘福通信用,堪称心腹。
不多时,四人来到。
——确实没用多长时间,城小,府邸都挨着呢,出了这个府门,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那个府门。
刘福通起身相迎,分宾主落座。
刘六问道:“不知哥哥相召,是为何事?”
“十九回来了。”
“老十九?”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益都使臣、金陵使者。”
罗文素、王显忠、刘六、丁国珍面面相觑。
王显忠是个粗人,没什么心眼,莫名其妙地说道:“这还没到主公的寿辰呢,怎么益都和金陵就有使者来了?”小明王的寿辰在下个月,所以王显忠一听,就以为使者是为此事来的。要不然,还有什么事儿能使得两地使者同时来到?
罗文素读过书,怔了一怔,猛然想起一事,试探性地说道:“两地使者齐来,确实蹊跷!大人,不知您可见过他们了么?可是为的那事么?”
王显忠依旧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事儿?”
丁国珍蹙起眉头,说道:“益都正在与察罕交战,听说前阵子方从哲去了金陵。这才没过去几天,两地的使者便就接踵而来。刘公,看来您之前的猜测很对啊。”
“别打了哑谜行不行?到底什么事儿?老刘,你又有过什么猜测了?”
刘六替刘福通答道:“王哥哥你有所不知。前些时候,你在外巡查三军,然后城里得知了方从哲去金陵之事。当时,俺家哥哥就说方从哲去金陵必是为寻联盟而去。金陵与益都的联盟结不成倒罢,如若结成,邓舍与朱元璋定会遣派使者前来我安丰。如今看来,应该是他两家结盟已成。”
“为何结盟成了,他两家就定会遣人来我安丰?”
“自是为求圣旨,明主次。”
“明主次?”王显忠恍然大悟,啐了口,恨恨地说道,“狗日的!吃香喝辣时想不起咱们,抢起地盘来倒是一个比一个来得快!”
“明主次”,其实也就是为了更方便地抢地盘。王显忠粗鲁归粗鲁,这句话说的却是一针见血。他满脸不忿,与刘福通说道:“小邓狡诈,不讲情义,不是好人!先后关铎、潘诚、王士诚都死在他的手下,老刘,当时你说以大局为重,咱‘既往不咎’,给了他多少支持?可是便在早先,令他南下打徐州,以解张士诚对咱安丰的威胁,他却推推阻阻,又是没粮、又是没兵,可转过眼就和察罕打得热闹!明把咱当猴儿耍!现在用得到咱们,就想起咱们了,巴巴地跑来求圣旨?老刘!不要答应他。”
对海东、对邓舍,王显忠一肚子的怨气。
刘六问道:“那答应朱元璋?”
“老朱也不是好人!俺还记得,去年他派个人来,花言巧语地想要哄咱们舍了安丰,去金陵。俺呸!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老丁,你那会儿怎么说的,他这叫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
“对!拿着天子命令群猴儿。明显是要咱们当傀儡。”
刘六又问道:“如哥哥所说,不答应邓舍,也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