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米罕猜的很对,海东试图引蛇出洞,明攻宁阳、意在兖州的意图,的确是已被敌人看破。
兖州府的元军守将贺宗哲,在察罕军中的威望虽说不及貊高、关保,但却也是有勇有谋,单论其地位以及得察罕信用的程度,较之高唐州的严奉先,更还略高一点。在本来的历史中,察罕死后,此人更是成为王保保的左膀右臂,曾在岭北一带,与王保保联手大败过徐达的北伐军。
济宁路的地位极其关键,察罕用兵老手了,岂会不遣派重将坐镇?贺宗哲足可称得上“重将”二字了。有重将贺宗哲,又有强军“毛葫芦”,杨万虎出军的战便在宁阳城外受挫,却也是实在情理之中。
兖州府内,贺宗哲正在巡视城头。
他年有三旬,正当壮年,普通身高,普通相貌。若脱去身上的铠甲,丢入人堆,怕谁也不会看得出来,他竟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决胜疆场的将军。也许,只有他眼中偶尔会露出的一点精光,并及他尽管削瘦却十分精壮的身躯,才会能让人觉得他有些许和他现在的身份相为符合。
“毛葫芦军”本为“义军”,也就是青军,虽然现在已经归属了察罕,但却还是保存了以前的习惯,在着装上与正规的元军稍有不同。
每个士卒皆裹了黑色的头巾,乃至多数将校披挂的铠甲之外,所穿的披风、软袍,也都是黑色的。还有旗帜,很多也是黑色的。远远看去,兖州的城头放目皆黑,和头顶的蓝天、城下的黄土互相映照,煞是整齐。
“青军”所以得名,是因为皆戴青色的头巾,按理说,这支“毛葫芦军”即便保持了以前的习惯,也应该是头裹青巾才对。只是因为最初的那位带军将领颇通诗书,很相信五德之说。红巾,象征火;青色,代表木。木头碰见火,只能会让火越烧越旺。故此,改了青色,换作黑色。黑色,代表水。一方面象征水火不相容,与红巾势不两立;一方面也是讨个口彩,要想灭火,只有用水。也不知是否真的这个原因,反正自从换了黑色头巾、黑色大旗后,“毛葫芦军”还真的就是所向披靡,几无一败。
久而久之,这黑色也就成了“毛葫芦军”独有的特征。想沙场交战,一边是红如燎原之火,一边是黑如滚滚之水。场景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贺宗哲在城头巡查。
“毛葫芦军”毕竟地方义军转来,虽然战功彪炳,但是军纪上并不很严明。城头戍卫的士卒们很多都是站立得松松垮垮,有的把枪矛夹在胳膊里,懒洋洋倚墙而立;有的索性就坐在垛口内,三五成群,聊天喧闹。
此时看见贺宗哲过来,有站起来的,也有没起来的。但不管起来,或者不起来,和贺宗哲说话却都是很亲热。
贺宗哲治军,很有李广之风,其实他对部下们的要求也并不严厉,甚是宽松。李广治军,士卒乐为所用。贺宗哲治军,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连过了几个垛口,看见熟悉的人,遇到踏实肯干的,贺宗哲或者抚慰几句;而若是碰见无赖脸厚的,或者干脆就一脚踹过去,笑骂几声。
凡他走过处,与士卒打成一片。
有士卒胆大的,远远地高声询问,叫道:“将军!宁阳那边儿打的热火朝天,快成乱麻了。听,……,又是火炮响,应该是贼军又开始了攻击。听说这回带人来打咱们的是杨万虎,有名勇将。咱们什么时候去救?”
贺宗哲不答反问,笑道:“杨万虎虽是贼,不得不说,是条好汉子。怎么?王三癞子,你这有名的虎大胆,碰见万虎,就软蔫了?怕了不成?”
“呸!将军说什么都好,却少来激将。咱自从军以来,杀的人何止百数!”那人抽出钢刀,弹了一弹,“瞧见没?就这把刀,砍过的贼子脑袋真也是数都不数清!别说甚么万虎,就是来个十万虎,照杀不误!”
他话音未落,周围一片嘘声。有人喊道:“王三癞子,将军说你虎大胆,你就可真成虎大胆了?”捏起嗓子,学他说话声音,“‘瞧见没,就这把刀,砍过的贼子脑袋真也是数都数不清’,俺呸!你数不清,俺来帮你数清。上一阵,你砍了两个人;上上一阵,你砍了一个半。……。”
有人凑趣,问道:“怎么还有一个半?”
“一刀下去,没把贼人的脑袋砍掉,中了兜鍪,反弹回来,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抹了。杀了个贼子,险些丢掉半条自己的命,不就是一个半么?”
城头上笑声一片。王三癞子羞恼成怒,有心上去扭打,到底当着贺宗哲的面,军纪再松,也不能作此勾当,无奈忍气吞声,反击说道:“刘瘸子,再怎么说,老子就算砍了一个半,也比你狗日的一条半腿要强得多!”
刘瘸子瘸了条腿,所以王三癞子说他一条半腿。刘瘸子却也不恼,哈哈一笑,说道:“一条半腿怎么了?一样上阵杀贼。倒是你,王三癞子,下回吹嘘,记得先把你的癞子头给治好喽,然后再吹吧。”
贺宗哲放声大笑,与士卒们说了会儿话,引人穿行而过。兖州是大城,城头的面积不小,内侧皆有棚子,是平时用来供将校、戍卒休息的地方。巡查多时,贺宗哲与左右随从转入一处棚中,稍作休息。
透过棚门,可见蓝天白云,极目看去,隐约能见到宁阳城墙。
青天白日之下,光线的能见度甚好。贺宗哲凝神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