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下个马也是英明神武?你能换个词儿么?”
河光秀绞尽脑汁,道:“威风凛凛!”
他压根儿就不识字,能知道什么词儿?
邓舍也不和他一样见识,笑骂几句。早有侍卫收拾出了片干净地方,诸人坐下。时三千取出水囊,请邓舍喝水。虽然邓舍身份今非昔比,但他一向俭约,凡有出行,并不带太多东西,还是和往常在军中一样。
他接住水囊,喝了几口,随手放在身边,一阵清风吹来,顿觉爽快,远望麦田起伏,不由感叹,说道:“民以食为天。龟龄,我刚才说你是我海东的财神爷,其实说的也还不对。你如今是益都知府,那就是益都百姓的衣食父母了。自古为官,古人常有感慨,说为庙堂显,为地方难。要说,治理地方是你的老本行了。来益都也有段日子,你有何心得?”
“山东民风淳朴厚重。臣自来益都,便深觉与辽东不同。辽东的百姓虽然也很朴实,但是究竟关外之地,民风剽悍。山东不然,圣人故里,学风浓厚。前任知府颜之希,治理地方赏罚得益,轻重分明。说实话,臣接任以来,一来还不太熟悉地方,二来,颜公之策甚好,无非萧规曹随。”
邓舍点了点头,说道:“年前因为察罕来犯,致使我益都地方残破。其实要说地方,没有难治之民,只有不称职的官儿。你和颜之希都还做得不错,很称职。就看看眼前此景,谁能想得到,便在几个月前,这一带地方还是满目疮痍?如今前线又起战事,待应付过去,必对你们有赏!”
“不求有赏,只求对主公有助,对我海东有益,臣便满足。”
这边邓舍与吴鹤年谈话,那边时三千指派侍卫们散出警戒,布置毕,按刀立在邓舍身后。他们或者在说话,或者有事做,只有河光秀既插不上嘴,又没事儿办,在树下站了会儿,看见邓舍的衣服上稍有灰尘,忙陪着笑脸过去,嘿嘿两声,先对着邓舍拜了一拜,然后轻手轻脚帮他打去。
邓舍与吴鹤年说的正是入港,也没理会他,忽然想起一事,提了出来,与吴鹤年说道:“月前,莱州知府李兰给我上了一份条陈。说莱州港口里边,往来商船甚多。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是来我益都买卖的,而是停一停,便就又扬帆往西,直去直沽。又从直沽转道大都等腹里各地。腹里人烟,远胜我海东。他提议,不如我益都分省也索性组织个商队,扮作民商,也夹在这些船只之中,一并前去腹里买卖。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知府这是因眼见商船之利,故此起意效仿。不瞒主公,臣其实也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向主公说起。”
“为何不说?”
“今我益都的形势,与昔日海东不同。主公昔日在海东,可以与浙西等地做买卖,有利府库充盈。但是现今益都才经战乱,民不聊生。重点不该在通商,而应在务农。否则,百姓们还食不果腹,地方上偏偏就分别重商,追逐钱利。不就是舍本求末了?敦本抑工商,均业省兼并。民以食为天,管好了肚子,再做其他,也还不晚。是以,臣未曾与主公说起。”
邓舍微微颔,说道:“龟龄之见,与我正同。想那李兰,在洪先生的府中时,我也曾有多次闻其名。人皆道此人是个奇才。我在任他为莱州知府前,特地召见他一次,与他也有过一番对谈。果然是能言善辩,机巧伶俐,看似干练。谁知,却竟然是徒有其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在邓舍说到洪继勋的时候,吴鹤年眉头跳了一跳。待邓舍说完,他不动声色,说道:“臣来益都,先到的莱州。倒也是见过这位李大人的。八面玲珑。接人待物,办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确是个迎来送往的人才。”
“迎来送往的人才?”
吴鹤年此话乍听之下,好像只是个评价,但是稍微琢磨,便觉大有深意。邓舍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吴鹤年低眉顺眼,却似乎毫无所觉,恭谨地说道:“臣与李大人只是匆匆一面,并没有深谈。也许,臣看的不准,评价错了,也是有的。”
邓舍道:“哈哈!”忽觉有人在揉他的肩膀,转过头,见是河光秀。却是他呆立无事,索性帮邓舍揉肩,一脸谄媚,说道:“可是小人用的力气大了么?”收起三分力气,不但揉,还捏,再捶一捶,越体贴周到。
邓舍笑道:“我还没老到这份儿上。罢了。你别折腾了,过来坐下歇会儿,咱们便接着访问。”
河光秀接令,因吴鹤年在邓舍面前坐着,他没位置,又不愿坐在边儿上,便扭到吴鹤年的身后,叉开腿坐下。正对住时三千。时三千拿眼往他两腿间瞅了眼,又朝他唇上浓密的胡须看了眼,转了一下身,抬头望天。
若此时有人从一侧去看,邓舍、时三千、吴鹤年、河光秀的位置就很有趣。时三千站在邓舍身后,吴鹤年面对邓舍,河光秀又坐在吴鹤年身后。四个人连成一条线。更有趣的是,河光秀还叉着腿,把吴鹤年包在中间。
邓舍不留意,还没觉得怎样。吴鹤年很别扭,往左边看,是河光秀的左腿,往右边看,是河光秀的右腿,好生不自在。他挪了挪屁股,伸了伸脖子,咳嗽一声,徐徐说道:“主公,天色已然不早,咱们接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