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会儿,终究益都离金陵太远,想要火中取粟怕不是不易。他惋惜地摇了摇头,暂且将此事丢下。
又看下边。朱元璋定茶法、盐法,铸币。这几件可都是极其要紧的大事。就拿铸币来说,早在毛贵、王士诚时,益都就办有铸币局,虽说因为益都地方不大、经济也多受战火损害的原因,每年所铸之币并不多,但是就这不多的铸币,对益都的军饷就已经有了极大的帮助。益都没有茶,沿海产盐。这盐就更不必多说了。简直支撑起了益都税收的半壁江山。
朱元璋所占之地,尽皆江南富庶膏腴之地,他在金陵一开始铸币,并且大张旗鼓地开始实行盐法、茶法,这对金陵的财政定会产生积极且重大的影响。粮足、钱足,兵精、将勇。邓舍一双眼,就好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似的,便在那情报中的这几行字上看来看去。良久,喟然叹息。
忽然听人问道:“主公为何叹气?”
吓了邓舍一跳,忙抬头去看,却是洪继勋。
原来,他分析情报入了神,竟没注意天色早就大亮。侍卫已经去请了洪继勋过来。他定下心神,徐徐放下那份情报,笑道:“因见金陵日新月异,又见吴国公雄才大略。故此欢喜,喜欢我皇宋有人。所以不由叹气。”
洪继勋晒然,笑道:“当日臣初见主公的时候,与主公谈及天下大事,主公便是如今日这般,王顾左右而言他,拉三扯四地哄人,就是不肯说实话。今臣已随主公久,朝夕陪侍左右。试问主公,您的心意,有什么是臣所不知的?相知已深。臣自以为君臣相得。主公何必又重用故伎?”
“哈哈!先生,先生!”饶是邓舍脸厚,也不由面上一红。往堂外瞅了眼,见侍卫们离得都远,堂上也无别人,只有洪继勋一个,乃放低声音,小声地说道:“实不是有意相瞒。我也不是想哄先生。只是习惯使然。”
一言既出,洪继勋先是愕然,接着大笑。
邓舍这句话说的确实有趣,他不是有意想哄骗洪继勋,只是经常这样,总是不肯对人说实话,因此习惯成自然,下意识地就言不由衷,说出了假话。洪继勋大笑说道:“臣随主公至今,听主公说次实话,真是难得!”
两人相对而笑。笑得片刻,洪继勋说道:“主公适才为何叹息?不用主公回答,臣已知矣。”
“噢?你知道甚么了?说来听听。”
“主公应是在重观金陵情报,见到吴国公改制,铸币,定茶、盐法等等诸事,所以有感。只不过,主公的‘感’,却定非主公所言之见‘皇宋有人,故而大喜’,以臣料来,却必为是因见金陵蓬勃日上,故此动情。”
“我动何情?”
“吴国公与主公同为宋臣,皇宋英雄,唯主公与重八耳。而现而今,我海东独对察罕,压力重重;吴国公却南征西伐,不断地开疆拓土,今又有诸般的改制、经济政策出来,可以预想,前景远大。与他的得意相比,想及我海东的困难,主公是以喟然。……,请问主公,臣猜得可对么?”
“知我者,先生也。”
“以臣之见,主公其实却也不必忧烦。想那吴国公,虽然春风得意,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尽管他接连大胜,但是陈、张两国却是元气未损。臣好有一比,若说我海东是独对强敌,则吴国公便就是在两强中求出路。张士诚虽懦,陈友谅悍,吴国公的压力并不见得就会比咱们轻。
“况且,臣又再请问主公,张士诚、陈友谅、察罕,此三人者,谁为强也?”
“察罕。”
“不错!想主公未曾南下益都时,察罕之强,天下莫能挡其锋。别说一个陈友谅,一个张士诚,就算是陈友谅、张士诚加在一起,却也还不一定能比得上一个察罕。然,上次益都之战,主公竟然几乎与察罕平分秋色。是以吴国公一人之力,临两强敌;是以主公一人之力,挡一察罕。试问主公,吴国公虽得意,我海东与之相较,却又哪里不如了?”
陈友谅和张士诚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一个察罕。这句话有些夸大。但是一个察罕,能比得上一个半的陈友谅或者张士诚,总还是不错的。朱元璋在金陵,主要的强敌也就是陈友谅,张士诚坐山观虎斗,充其量算得上只使出了一半的力气。这样一比,海东和金陵确实不相上下。
“先生所言甚是。”
邓舍口中虽然如此说,内心中的压力并未曾有半点的减轻。洪继勋不知道朱元璋何许人也,邓舍可是知道的。不过,他当然不会把后世的见闻说给洪继勋听,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将淮泗来的那份急报递给了洪继勋,说道:“请先生看一看。我请先生来,便是为的此事。”
洪继勋大眼一扫,喜道:“真是刚才瞌睡,便就送来个枕头。有了这个消息,咱们拒绝南下的借口可便是就更加充足了。……,主公,原本计划用倭寇之乱来拒绝安丰,现在,完全可以用这个消息来做理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国公兵败,已失高邮。我军就算南下,也没了呼应。何况,我军现在还要面临察罕或会反扑的压力。便如此说与刘十九去听,应该还是可以的。既然先生也如此以为,那此事便交先生去办吧。”
让洪继勋去给刘十九说,能显出邓舍的重视。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