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了,到底心牵前线,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问道:“高唐州鞑子怎样?有何动静?是否已经闻讯?河之对岸,可否有见其援军?今我军取济南,要之重,不在攻城,而在彻底断绝鞑子之救援。此系重中之重,诸将不可忽视。着令沿河驻军方米罕部,打起精神,万万不可大意。”
叫来随从,把回信密封好了,吩咐即送去前线。随从才走,又有一人入来,看时,却是时三千。说道:“主公,外边刘十九求见。”
前线诸军,只管打好仗就行,能把城池夺下,就是功劳。邓舍在后方却不行,他不能只管军事。便在这两三天里,他不但时时刻刻地都在注意前线的战事,并且通过两日前与李生、方从哲的密议,也已经为战后、为攻取济南之后可能会重新再度面临的南下难题,开始着手制造舆论。
至于具体来说,这个舆论应该如何的造法,该怎样去引导,其中既有洪继勋的提议,又也有吴鹤年等的补充。分为两个步骤。
一个是外,一个是内。
外部由方从哲负责,适当放宽迎宾馆的戒备。给各地的使者制造出一个较为宽松的与外部接触的环境。以此,来使得他们可以更多地听说一些市井传言。比如浙西张士诚的使者,便在昨天听说到了一个消息。
他当即便前来求见邓舍,与邓舍说道:“明公仁义之名,誉满中原。先前,明公遣使来我浙西借粮,我家主公当即应允,借给了明公粮十万石。何等慷慨!前盟尚在,距今不过一两月而已。可是,在下今日在街上却忽然贵国朝廷有意令明公南下,取我徐州。道听途说之言,本不敢信。然事关两国邦交,不可谓不重大。是以,在下却也不敢怠慢。特地前来,便是想请明公给个准信儿。此事究竟有无?”
邓舍当时愕然,说道:“这却是从何讲起?”问那使者,“不知尊使是从何处听来的?”
“便在东坊酒楼。听楼上酒客说起。消息来源有二。有的说,是从贵国的刘十九刘大人侍从处听说到的。又有的说,却是在益都至棣州间,盘踞有数股盗匪,便在数日前,其中有一股劫道,得来了一封书信。”
“什么书信?”
“是贵国刘十九刘大人写给棣州田丰的。”
“何样内容?”
“贵国刘十九刘大人要求田丰即刻出军,配合殿下南下、取我徐州。”
邓舍不由大笑,说道:“盗贼所言,岂可为凭?流言蜚语,不足为信。”
浙西使者坚持,固请邓舍给个准确的答复。
邓舍笑道:“尊使请想一想,若是我海东果有南下之意,又怎会如此疏于防范?竟至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尊使且请只管放心。”
浙西使者还是不满意,说道:“殿下或无此意,那么贵国朝廷呢?忽然遣刘十九来益都,是为何事?刘十九刘大人是否确有此意呢?”
“刘大人来益都,是奉朝廷之令。朝廷因见我益都战事频,不可无大员坐镇,故此遣了刘大人来,新任为益都丞相。有关此事,尊使不就早就知道了么?刘大人现便在我的府中,你若不肯信我,可以过去问他。”
浙西使者还真的就去找刘十九了。尽管安丰与浙西是处在敌对的状态之下,只是,去攻打人家的城池,这种事情,怎好当面与人明言?刘十九吱吱呜呜,含混其辞。说的倒是与邓舍相似,不外乎“流言蜚语”云云。
对待刘十九,浙西使者就没那么客气,直言说道:“要是没有这回事儿,当然最好。但是,如果确有其事,我浙西却也不惧。海东虽强,南有我浙西,西有察罕。只要不怕全军覆灭,尽管请来。”
其实,就这个浙西使者而言,他对此事其实也并不见得就相信。就像邓舍说的,海东如果真有意南下,又岂会任此事到处流传?本系捕风捉影,只是他身负使者之责,不能不加以重视而已。
他给使团中人鼓气:“数月前,方从哲出使我浙西,一席话,说动了咱们的主公,不辱使命,名扬江南。如今,既然咱们也刚好来海东出使了,适逢此事。不管真假,总要得尽力而为,务必要促使燕王打消此一念头。”
这使者既然抱了这个念头,想着要效仿方从哲,一来可在海东扬名;二则可以回去向张士诚请功,自然十分积极。
连着两天,他都是带领使团,天不亮便来到燕王府,直到晚上才肯离去。邓舍公务繁忙,且刚刚新婚,有时候不一定有空接见他们。没关系,他们也不抱怨,反正刘十九也还在燕王府中居住,便依旧去找刘十九。翻来覆去,一定要刘十九给个确切的回答。刘十九被他们扰得烦不胜烦。
听了随从来报,邓舍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很忙,但是刘大人来,不可不见。快快请他入内。”
刘十九撩着袍子,大步流星,来入室内。见了邓舍,不等邓舍说话,也不行礼,他当头一句便是:“殿下,皇上令你南下、取徐州,此事何等隐秘!那浙西使者,又是如何得知?天天来纠缠与俺,好生叫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