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对察罕的瞧不起、嫉妒以及争强好胜,只是一种心态,那么,他对冀宁诸路的窥伺,便可以称之为是一种‘所欲’了。臣既然已经知其心态,又了然他的‘所欲’,给他的说辞,当然就能够有的放矢了。
“另外,臣举曹操、袁绍之例,其实还是有另一层意思。是想借此来向孛罗暗示今日之形势。”
“如何暗示?”
“汉末的形势不止袁绍与曹操,即使其天下之大势,要说起来,与今日其实也是很为相似的。
“汉末之时,有黄巾起义。今日之时,有我皇宋红巾起事。
“汉末之时,南北群雄,北边曹操、袁绍、袁术,先还有凉州董卓、幽州公孙瓒,又有南阳张绣,荆州刘表,江东孙氏、益州刘璋等等。其中除了黄巾余党外,多数虽有割据之实,名义上却仍然还是遵奉汉室为主。
“而今日之时,南北群雄,北边察罕、孛罗、我海东,南有吴国公、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明玉珍、陈友定等等。除了我皇宋以及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陈友定诸人也是虽有割据之实,名义上却仍然还是遵奉元室为主。较今日较之于汉末,则明玉珍割据蜀中,便如汉末之刘璋;而吴国公、陈友谅、张士诚争雄与江淮,便如汉末之孙氏、刘表。
“‘说三分’天下风行,孛罗虽为蒙人,料来对此却也定是十分熟稔的。故此,臣用此例,明是只说了袁绍与曹操,未尽之意,其实却是在讲今日之形势。所以‘未尽’,由他去想,比臣来说,效果更好。
“既然今日之形势,如此相像汉末之争雄。那么,孛罗是应该学曹操,还是应该学袁绍,不言而喻。至若我海东,主公自非董卓、公孙瓒一流;而若以孛罗想来,他自视甚高,却说不定就会以此来相比。”
海东虽盛,但是论其地盘,辽阳非富庶之地,南韩、朝鲜本丽人之地,更且益都孤处海内,运输不易。弊端还是有不少的。孛罗更又自视甚高,即使他真的把海东看做了董卓、公孙瓒一流,却似乎也是说的过去。
方从哲分析已毕,做出总结,接着说道:“是以,臣先明究以孛罗之心态,再了然与他的所欲,继而向他暗喻今日之大势,虽举曹操、袁绍之例,又有何惧他会联察罕,先取我海东?”
邓舍哈哈大笑。
便在适才,听方从哲讲面见孛罗之经过的时候,邓舍实际上就对他为何会举曹操、袁绍为例有了一点的推测。这会儿,听过解释,果然便正如刚才之所料。不禁赞赏地说道:“‘明察秋毫’,‘胆大包天’,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啊!”
说客,先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其次还需要有出众的胆色。只有胆色,没有洞察力,不到对方的心里去,胆子再大有何用?难免掉脑袋。又或只有洞察力,没有胆色,见到敌国的君主,就双股战栗、簌簌抖,就算把对方的心思看的再准,说不出来,烂在肚子里,也是半点用处也无。到头来,还是难免性命不保。方从哲,有口才、有胆色,洞察力也很出色。因此,两次出使,两次成功。
方从哲谦虚,说道:“自古没有十拿十稳的说客。臣方才所言,虽然看似侃侃而谈,但到底还是私下揣测之言。实不敢相瞒,臣此次出使大同,在见到孛罗之前,在臣准备的说辞没有与他说出之前,本来也是提心在口,深恐有辱君命的。所以能获侥幸之成功,非臣之功劳,实则还是全赖有我海东作为后盾。无我海东之坚实,臣纵然空有口才,又有何用?”
邓舍赞叹再三,说道:“中涵,你又何必谦虚?无有把握,也敢应命即起,出使往去大同,更是表现出了你有胆如虎。兼且,亦然利齿如虎。你虽为书生,却真是我海东一虎!”
“臣出使前,虽无把握。但主公一令既下,即便赴汤蹈火,臣亦不辞。何况只是出使大同?。主公盛赞,臣实不敢当之!”
连带时三千,三人相视而笑。
这句评语,后来从时三千的口中传了出去,广为流传。自此之后,海东上下,称呼方从哲往往不称其名,而竟以“方虎”称之。
古有“韦虎”,今有“方虎”。南梁名将韦睿,素来体弱,未尝跨马,雅有旷世之度,每临战,却辄乘白板舆,执竹如意以麾进至,督厉将士,勇气无敌。而方从哲力不足以缚鸡,技不足以敌人,看起来秀士一名,月余的时间不到,前后出使,却先说士诚,再说孛罗,接连面折诸侯。他两人,一为将,一为使,也可算是相映成趣,皆为书生扬名了。
说过出使的情形,方从哲问道:“现今已是二月底,主公方才言道,我益都出军近在眼前。不知定下的日子,是在几时?”
方从哲、时三千身负出使的重任,对洪继勋的计策自然也是早就知晓的。邓舍也不瞒他们,笑了一笑,说出一个日子。方从哲连在马上奔驰,都快过糊涂了,想了想,记起来今日是为何日,掐指一算,惊讶说道:“三天之后?”邓舍颔,说道:“不错,正是。”时三千也很惊讶,插口说道:“可是三天之后,不也刚好就是主公大婚的日子么?”
邓舍大婚的日子,上个月就定下来了。
这个日子,不但时三千知道,也不但海东上下都知道,安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