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都是笑。邓舍与赵过的关系,那真是别人不能比。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听了之后,暗自羡慕。
赵过一脸严肃,说道:“臣、臣所请者,非为臣请功。”
“噢?那是为的什么?”
“臣、臣闻言,主、主公听了潘贤二之策,有、有打算定民籍、加贪户,凡、凡贪官后人,皆、皆打入贪户册。凡、凡入贪户册者,不、不许读书、不许为官,世代为贱。臣、臣大胆,请、请问主公,可确有其事么?”
另立“贪户”事,邓舍虽还没有正式下令,形成以法文定制。但是,自潘贤二领命去专责办理贪户册以来,他把此事搞得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传得人人皆知了。因此,赵过知道,也不奇怪。
邓舍蹙眉,说道:“是有此事。贪官污吏,食民脂民膏以为自养,用国家公器以为己用。不顾廉耻,贪图享乐。上则有害国家,下则肆虐百姓。但凡有识之士,无不深恶痛绝。潘贤二所提另立‘贪户’,打贪官后人入其册之议,我以为其虽稍嫌严苛,却也不失为良策。是以,表示了赞同,并且吩咐了他专去办理此事。怎么?阿过,你莫非对此有意见么?”
“臣、臣也不敢质疑主公决定。立贪户册,固可为良策。但是,凡、凡入贪、贪户册者,便不许读书、不许从官,且世代为奴。臣、臣以为,责罚未免太重。”
邓舍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依你之见,如何才算不重?”
“方、方从哲议以高丽贱人为军士奴,定下期限也才不过或三年、或五年。臣、臣窃以为,‘贪户册’所以固为良策者,不在把贪官的家人、子孙、后裔打入其册中多久,而却在立此册以警告天下贪官。当了贪官,族人就会被打入此册,有辱祖先,愧对后人,侮辱的成分似乎更为大些。
“若按照潘贤二的意见,凡有贪渎,其族人、后人便即要悉数被充入贱籍,一个米某,族人、家人便有数十上百。十个米某,就是数百上千。一百个米某,就是数千上万。主公仁厚,一边释放高丽的贱人,一边却充实贪官之族、贪官之后为贱人。这又是何必呢?
“因此,臣、臣以为,何不也为入贪户者定下个期限?一代足矣!知耻而后勇,既因先人贪渎而入贪户,便知道了耻辱,其后人岂会不勇而改过乎?如此,既体现了主公的宽仁,也得到了立‘贪户’册的好处。不是也一如方从哲之议,尽去其弊,独得其良了么?此是为臣、臣的一点愚见。对不对,臣也不知道。惶恐不堪。伏唯请主公裁决。”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邓舍决意定贪户、打贪官族人、后人入其册之举,在海东群臣里边,私下里说起来,**成以上都是表示反对的。即便有极少数拥护的,也多半不过想以此作为升官、邀宠的机会而已。真心支持的,几乎没有。
赵过这几句话说过,群臣窥伺邓舍的面色。见他似乎没有勃然大怒的迹象,一个个壮起胆子,亦纷纷出列,附和赵过。
邓舍又问洪继勋,道:“先生以为呢?”
潘贤二献策时,洪继勋就在边儿上,他对此是支持的,晒然一笑,说道:“臣犹记得,主公说过,‘小仁,是为大仁之贼。’此等贪官,实为无良、不知羞耻之徒,将其族人悉数打入贪册,臣以为,却也还是嫌轻的了!”
洪继勋为人,性子激越,又是崇尚韩非子法家言论的,有些地方和邓舍甚是相像,也是遵奉用重典、治乱世。
赵过非常明白洪继勋对邓舍的影响有多大,此时见洪继勋明言表示支持,不由便急了起来。他一急,就越地结巴,说道:“臣、臣,……。”咽了口唾沫,“臣、臣,……。”“臣”了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把他给急的,急坏了。拽住衣襟,按在地上,昂起头,面红耳赤。
邓舍“噗哧”一声,笑了出声,说道:“阿过,何其急也!”示意他先不必说话,转而又再去问罗国器,道,“罗公以为呢?”
罗国器不愿与洪继勋起冲突,但以他的资历,却也不致像姬宗周这些人、对洪继勋忌惮到一言不敢辩驳的程度。他答道:“臣随主公已久,知道主公对前宋的文丞相,一向来是极为敬佩的。但是,臣想请问主公,可却曾听过:‘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间读史各君臣’之句么?”
“不曾。……,这句话说的什么意思?”
“是前人的联句。文丞相为前宋尽忠,而其子,却在入元后,至元年间,出为蒙元的郡教授,只不过未及到任,行数驿而卒。人皆作诗悼之,闽人翁某独出此句,以之为联。是为绝唱。这便是此一联句的来历了。”
罗国器意思很明确,文天祥对前宋忠心耿耿,他的儿子入元后,却也就随之便入仕了蒙元。忠臣之后,可为“不忠之臣”;那么贪官之后,为何就不会成为“清廉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