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意思,我知道了。但是,我却有一疑,想听听先生的见解。”
“主公请讲。”
“虽然说海东如若在山东站稳了脚跟,确实会对察罕、孛罗、大都同时造成压力,然而海东北据辽西,兵锋直指腹内;南有山东,屯驻河间之外,就以态势而论,他其实对大都造成的威胁是最大的。对察罕与孛罗的压力虽然也有,却不见得会有很大。而察罕与孛罗之间,彼此却存在有激烈的矛盾。又且他两人拥军自重,对大都的命令也不见得会肯听从。
“如此的形势下,以先生看来,此三者因外力而化解矛盾,或者说,察罕与孛罗会肯因海东并不大的威胁、而就甘愿放弃彼此的矛盾,接受大都的调解,从而达成联手的可能性,会有几成?”
朱元璋的眼光不错,做出的分析很对。
实事求是地讲,海东对察罕与孛罗造成的压力其实并不算太大,而察罕与孛罗又彼此不和,并且他两人对大都的命令也不见得肯听从。那么,他们愿意接受大都调解,协力共取山东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要知道,察罕之所以从益都仓促撤军,就是因为他与孛罗之间的矛盾已经几乎快要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他们会因为大都的一道命令就放弃敌视,暂时搁置彼此的矛盾,再联手并取山东么?
如果可以的话,察罕也不致在稳占上风的情况下,匆匆从益都撤军。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察罕、孛罗、大都三方的主事人都识得大局的话,察罕与孛罗也不会内斗不止。甚至大都还从中煽风点火。
刘基悠然答道:“主公所言甚是。察罕与孛罗的不和固然已经激烈渐至不可调和,但是他两人之间的矛盾,为何却展的如此之快?为何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展到了如此激烈的程度?其中之内在原因,却不可不深究。”
“先生的意思是?”
“他两人矛盾展的如此之快,当然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缘故,但是根本之症结,却还是正在大都!”
“愿闻其详。”
“当今之元主,人号‘鲁班天子’,以奇技淫巧为工,日益厌政。高丽阉人朴不花以奇氏为内应,得以乘间用事,为奸利。自年来二月,搠思监重入中书省,再任右丞相以来,他两人因同为后党,更结构相表里,气焰熏天,权倾朝野。当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察罕与孛罗之所以渐与元廷离心,并且彼此之间构怨日深,与他两人是脱不了干系的。何以言之?
“臣闻听,搠思监、朴不花堵塞言道,凡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是察罕与孛罗及其部将,虽有功,难得其赏。奖罚不明,将士心生怨望。时日一久,怎会不与元廷相离?
“臣又闻听,此两人贪货无厌,明知察罕与孛罗不和,不思设法调解,偏以为察罕与孛罗是两大金主,竟视南北两家贿赂之厚薄而分别啖之以密旨,南之赂厚,则密旨与南令其吞北;北之赂厚,则密旨与北令其并南。有这样的朝廷,察罕与孛罗两家,又怎会不构怨日深?是以,孛罗一回大同,察罕即匆忙撤军,其所惧者,正在此也。
“所以臣说,他两人之不和,症结不在别处,关键正在大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请先生继续说。”
“但是当今之元主,得以在位二十余年,尽管昏庸,却也绝非庸碌无为之人。民间传言,死在他手下的权臣、一品大臣已不下数百人。这话虽然有些夸大,由此却也可见,此人的能力还是不低的,有过人之处。
“不错,搠思监与朴不花如今权倾内外,但他们得以内外用事,却是建立在元主日益厌政的基础之上的。请问主公,如果当元主忽然现外部的忧患已经大到朝夕可危的时候了,他已经不能再去心无旁骛地搞些奇技淫巧了,他又是一个颇有能力的人,他会怎么去做?”
朱元璋以为然。
有元一代,世祖忽必烈以下,到当今元主登基之前,短短三四十年间,连换了**个皇帝,平均在位的时间,不到五年。如今,元主随俺厌政,但是就凭他登基二十多年,到现在帝位还固若金汤,就可知此人的确还是很有些能力的。否则,万万难以保有帝位至今。
“搠思监、朴不花权势虽高,难与伯颜、脱脱相比。察罕、孛罗军马虽众,血脉却非黄金家族。元主积威之下,不动则已,若有所动,必然惊人。翻手可为云,覆手能为雨。
“故此,臣以为,察罕、孛罗构怨虽深,若当大都、若当元主肯亲自出面调停的时候,他两人还是很有可能暂时达成和解的。只不过,这个和解究竟能否达成,却又非只大都一面之力,还要看海东会如何对招。
“正如臣方才所言,海东能人谋士也是很有几个的,他们会不会让大都顺利调解察罕与孛罗成功?却又非臣现在可知。因而,如果主公一定要问可能性有几,臣只能说:五五之数。”
刘基长篇大论下来,看似对大都、孛罗、察罕三方作出了一番详细的分析,好像说了很多,但是细细回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五五之数”,什么意思?归根到底,山东的归属,到底海东与察罕谁能笑到最后,现在他也还看不清楚。也所以,“两边下注”,最为稳妥之策。
但不管如何,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海东如若在山东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