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海东援军。文平章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了数万人的援军,隆冬腊月,横渡瀚海。大小激战十数次,终至能力挽狂澜,挽大厦之将颓,救益都于水火。不但救了益都,更保全了我益都之全省,没有陷落敌手。行军之劳苦矣!战功也高卓矣!”
邓舍看了看文华国,又看了看洪继勋,再看了看刘果,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固然,正如我方才之所说,我军之所以能逼退察罕,自然不止有援军之力。若没有益都诸将的舍生忘死、固守孤城,纵然我援军再盛,怕也等不来破敌之时。李、毕两位都指挥使,刘果刘将军,也都有立下不小的功劳。还有,辽阳陈平章、南韩姚平章,他两人今夜虽不在此,但一个支援渡海、一个计退孛罗,却也是功不可没。
“诸公,还是那句话,‘全赖诸公之力,此战方才转危为安’。今夜宴会,一来,为文平章、赵左丞诸位功臣们接风洗尘;二则,也是为在座诸位能齐心协力,击退察罕而庆功!”
邓舍一番话出来,堂上诸人神色各异。
姬宗周想道:“夸了在座诸位,又单独夸援军与文平章。夸了援军与文平章,又重点夸李和尚、毕千牛与刘果。夸了李和尚、毕千牛与刘果,又附带夸奖没来的陈、姚。夸过了陈、姚,又兜回来,重新夸在座诸位。
“……,主公这到底是在夸谁?”
他瞥了洪继勋一眼,又想道:“不管在夸的是谁,总之,老洪力挺山东诸将的打算,看似已被主公瞧破,而且很不以为然。怕是要落空了。”又抬眼偷觑了一下邓舍,悄悄地弯了点腰,把站姿放得更加恭谨。
洪继勋本正一边拿着折扇,轻轻拍打腿侧,一边听邓舍说话。听完了,他手中折扇微微顿了顿,转眼招了招右边的文华国,心中想道:“主公这番话,前后夸在座诸位,又重点夸文老土,这倒不奇怪。反正在昨日议事上,主公就已经表现出对我力挺山东诸将的不太赞同。
“问题是,却为何又特别点出了陈八与姓姚的那厮?‘一个支援渡海、一个计退孛罗’。嘿嘿。姓姚的功劳端得不小。俺们这一大票人,千方百计才把察罕打退,姓姚的稳坐南韩不动,就‘计退了孛罗’。
“主公到底是何意思?”
陈虎在邓三的结义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洪继勋私下里往往称其为“陈八”。而“文老土”自然就是文华国了。文华国总一副暴户的姿态,喜好披金戴银,恨不得把全幅的家当都挂在身上,言谈举止也总甚是粗鲁,不脱乡土本色。是以,洪继勋对他有此迹近轻蔑的称呼。
他在看文华国时,文华国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冲他呲牙一笑,心中想道:“老姚倒是好运气,人没来,主公还惦记着他。真叫人替他喜欢。只不过,刘果那狗日的,有什么资格能与李和尚、毕千牛并列?
“……,只可惜了陈猱头与高延世到现在没回来益都,这两个人,在山东诸将中倒也还算得上一条好汉。且看日后,要有时间,说不得,俺老文需得寻了他们来,摆上宴席,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
正寻思间,他觉得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了,随手一揉,见是个灰粒,远远弹走一遍,暗中想道:“却是见着舍哥儿时,哭的有些忘情。入城赴宴,又太紧促。这狗日的脸,没能洗干净。……,呸呸,‘狗日的脸’?这不骂了老子自己了!他娘的,老文你真是少根弦。”
文武诸臣,各有心思。可是,即使包括文华国,身居高位日久,或许尚且谈不上养气深沉,至少也是稍有城府了。脑中念头急转,脸面上,没一个露出分毫的异样。全都屏气凝神,继续听邓舍说话。
邓舍把杯子举起,神色一正,语调转入低沉,说道:“此番大战,虽赖诸公之力,我海东侥幸惨胜。但是,却也损失惨重。便在宴会前,本王拿到了有关在此战中伤亡士卒、受损百姓的粗略统计。
“益都军、华山营、济南军并及海东援军各部,只阵亡的士卒人数,就有一万多人,将近两万。这还是没有算上泰安军与泰山营的损失,也没有算上伤员的数目。又只益都周边,受战火波及,或者死伤、或者被察罕掳走的百姓,又就有不下万人。此一战!给我海东的打击,实在不可谓不大!
“……,伤亡的将校、士卒,都是我海东的忠勇之士。受苦受难的民间百姓,也都是我海东的赤子忠良。洪先生曾经说过:三军将士,国之爪牙也。姚公亦然曾有言道:兵戈不休,而我民又有何罪!
“诸位,本王提议,咱们这第一杯酒,应当敬与为保境安邦,而不惜牺牲的伤亡将士们。”
诸人齐齐应诺,都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自有侍女再来斟满。邓舍又把杯子举起,接着说道:“第二杯酒,为因此战而受难、流离的百姓。这一杯,不是敬酒,不是他们为流离失所而饮,而是为本王未能保境安民的愧疚而饮!饮下此杯,本王与诸公誓约,察罕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毁我家园的仇恨,早晚必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数十人同口齐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臣等与主公誓言,察罕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毁我家园之仇,早晚必报!”
“且饮此杯。”
诸人又或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