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如今奇氏有了这样的念头,显然单只王祺的头颅就不能满足她了。反正察罕与孛罗皆不能为其所用,挑拨他两人不和,只要不伤筋动骨,无损元廷的实力,倒是无所谓。平衡之道嘛。说实话,即便没有邓舍的要求,元帝与皇太子也是存了有这个想法的。
答应邓舍可以,但是奇氏提出了两个条件。
第一,邓舍必须接受元廷的任命,从桌子底下走到桌面上来。仿张士诚旧例,拜邓舍为太尉。
第二,命令邓舍即日与纳哈出言和,开辽阳关防,许漠南、漠北的蒙古人南下,并改任纳哈出为知辽阳行省行枢密院事。
同时,在邓舍现有地盘的基础上,辽阳行省与海东行省不变,以邓舍兼任辽阳行省左丞,以皇太子的一个亲信为辽阳行省平章政事。用奇氏在大都的族人三宝奴为海东行省左丞,邓舍兼知海东行省行枢密院事。
她的第一个条件的重点在迫使邓舍由暗转明,等于向天下宣告,他投降蒙元了。第二个条件的重点在安插羽翼、控制海东、辽东。使得皇太子可以借机掌握一些军权,壮大后党的声势。
刘世民与罗李郎的汇报,很快就送到了益都。
邓舍看完之后,楞了半晌,半天说出一句:“偷鸡不成蚀把米。”与纳哈出议和,包括开辽阳关防,他都可以接受。但是要他光明正大地去接受蒙元的任命,任皇太子在海东安插羽翼,根本没有可能。
他问罗国器等人:“诸位以为如何?”
“奇氏会提出这么两个条件,实在出人意料。”罗国器道,“这分明是借鸡下蛋,想通过控制咱海东,来给她谋取私利。如果答应她,那咱便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处在了被动的地位,……”他摇了摇头,“臣以为,绝不可答应。”
潘贤二跨步出列,提出了相反的意见,道:“不然。臣以为,奇氏的这两点要求,重点不在借鸡下蛋,以主公在海东的威望,就算任她来安插羽翼,放手不管,海东上下又有谁会听她的?
“尤其我海东的军队,乃主公一手创建,别说任纳哈出为知辽阳行省枢密院事,任三宝奴为海东行省左丞,哪怕再把辽阳行省左丞等等的职务,也悉数交由她的人来担任,充其量不过傀儡罢了。海东的实权还是在主公的手里。
“因此,奇氏的这两点要求,前期的重点当在迫使主公由暗转明。以臣之见,答应了她也无妨。只要主公答应,她便会挑拨察罕与孛罗内斗,对我海东实则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杨行健连连摆手,不以为然,说道:“非也非也。潘大人只看到了利,却没看到名。
“请问潘大人,如果主公答应了奇氏,两个后果,该怎么面对?其一,主公便成了背主降敌的小人,且这个敌人还是胡虏,与我炎黄贵胄有血海深沉,势不两立。天下的英雄,会怎么看主公呢?会怎么评价主公呢?
“其二,咱们现在益都,主公图谋山东的根底,便是因为我海东与益都本为一家,王士诚对咱们没有太大的提防。设若主公接受了奇氏的条件,我海东在益都还有立足之地么?我海东还怎么攻略山东?”
潘贤二自知,他在邓舍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及罗国器、杨行健这些人,表现的很谦虚,他说道:“名不正、言不顺。‘名’之一物,固然重要。却不可拘泥。
“臣打一个不恰当的譬喻,周郎称曹操:‘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也。’被直呼为贼,曹操不可谓没有恶名。曹髦说司马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昭亦不可谓没有恶名。又怎样?汉家之天下,终归曹氏。曹家之天下,终归司马氏。
“又,陈平盗嫂,人皆以为贤相。韩信胯下受辱,世称名将。何哉?审时度势,不拘泥虚名,知变通,识时务,此方为大丈夫,可称俊杰也。今降蒙元,则有百利;拘泥虚名,则有百害。该如何选择,杨大人高明之士,不须在下多言,定然也早已看的透彻。
“至于攻略山东。主公大可以暂时先与奇氏虚与委蛇,继续派遣使者,与她来往谈判,拖延时间。如此,我既得起利,又免其弊。一举两得。”
邓舍沉吟。
杨行健饱读诗书,对名分大义看的很重。他涨的满脸通红,开口就要接着反驳。罗国器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奇氏的意思很清楚,我海东只有先答应了她的这两个条件,然后她才会帮我挑拨察罕与孛罗不和。若依潘大人所言,虚与委蛇,就等于没有把应承落在实处,奇氏得不到满足,怕不会为我海东出力。怎么能‘既得其利,又免其弊’?”
“把她的这两个条件翻个个儿。”
“如何翻个个儿?”
“找个托辞,暂时不答应她的第一个要求,可以先答应她的第二个要求,许皇太子亲信、三宝奴进入海东。”
“用什么托辞?”
“去年皇太子意图北巡,未能成行。我海东愿调遣精锐,攻取北地,挑起事端,为皇太子创造北巡的机会。甚至,主公可以点名提出,不降元帝,慕皇太子之德,愿降皇太子。以此为托辞。
“但是,却有一个前提,孛罗势大,我军要攻取北地,挑起事端的话,怕不是他的对手,为免得弄巧成拙,奇氏与皇太子必须先挑拨孛罗与察罕的不合,然后我海东才能出军,为皇太子造势。”
罗国器道:“纸上谈兵容易,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