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世哈哈一笑,意态自满,与郭从龙共饮一杯。
射猎比武的结果,郭从龙第一,杨万虎第三。他开了这个头儿,对杨万虎不能不理。刘果捧起酒杯,顺势说道:“两位河北状元饮过,且请山东探花郎,也饮一杯。”
有人起哄,道:“杨将军非但探花,且为地主。一杯不够,三杯,三杯!”
杨万虎海量,沙场血海里淌出来的人会怕喝酒?他学高延世,小杯换了大碗,连干三大碗。诸将拍手喝彩。
刘果不失时机地拉拢关系,殷勤问道:“听说杨将军是东平人氏?”杨万虎道:“不错。”刘果道:“难得来次益都,不顺道回家看看么?”
一句话勾起了杨万虎的心事,他是个孝子,自己荣华富贵,家中老人寒酸受苦,每念及此,往往泪流。不过,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呵呵笑道:“俺家主公特地派了有人,往去东平、并及郭将军老家,接俺们的父母家人过来。掐算时日,也就这几天便会返回了。”
邓舍对细节方面很注意,这次来益都,不仅为图谋山东,也为接山东籍贯文武的家人。不止杨万虎、郭从龙,罗国器等人的家眷也都有人去接,随后送去海东,集中安置辽阳、平壤等地。
这么做有三个好处,一来,可得诸将感激,同时变相控制诸将。二则,也免得将来火拼时候,他们的家眷万一落入益都手中,不利稳定。三者,迷惑王士诚,叫他以为邓舍没在益都长待的意思。要不然,何必接了诸将的家眷送去海东这么麻烦?
高延世喝的兴起。他也好久没见过老乡,加上郭从龙武艺出众,箭术高强,不由惺惺相惜。他也不管刘果与杨万虎叙话,自顾自拉着郭从龙吆五喝六,划拳不止。
郭从龙曾经当街殴打海东吏员,由此便可以看出,他不算个脾气温和的人,很自负。不过,他的自负与高延世又有不同。
高延世毕竟年少,年少得志,功劳越大,就越适才自傲。郭从龙不然。自邓舍把他丢上前线,他真刀实枪地血战过几场之后,性格反而渐渐变得收敛了。打南高丽时,他起初归方米罕管,被编为前锋,杨万虎是他们的最高长官,攻坚战多数都是他们这支部队打的。
方米罕间接地受他牵连,由百户降为九夫长。战后,一个十人队,只剩下了六个人,伤亡率多过百分之五十。眼见短短的数月间,那么多生龙活虎的同袍战死沙场,如果说对郭从龙没有产生什么感触,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虽立下大功,火箭似的提拔度,一跃成为千户长,却丝毫没有半分的自矜自傲。
另一方面,他后来受了重伤,痊愈后,邓舍亲自下令,把他调到了身边,又亲自抽时间教他了一段时间的兵法。邓舍为人深沉内敛,耳提面命之下,对他性格的变化也起到了一个重要的作用。
话说到这里,对怎么用郭从龙,邓舍是有慎重考虑的。
此人武艺娴熟,却没有领兵打仗的基础,且有棱角。有棱角,就可能会不服从命令;没基础,就是个莽夫,充其量做个悍卒,派不上不用。那么,怎么用他呢?分三步走,先,先叫他去感受下战争的残酷,磨去他的桀骜不驯。随后,拔擢千户。千户这个职位,接触到一些战术的层次,大致上依然以冲锋陷阵为主。一边打仗,一边教他读书识字、学习兵法,在实践中学习理论会进步很快。最后,视其锻炼的成果,如果好的话,加以重用;要不是这块料,没多大进步,也就是当个勇将使用罢了。
将有五德,智、信、仁、勇、严。不是只有一个勇就行的。
他既有这样一个转变,对高延世就有些看不惯。但隐隐又有一点亲切。除了排除老乡的因素,他似乎在高延世的身上看到了几个月自己的一点影子。
郭从龙与高延世划拳拼酒,两人嗓门都大,开始郭从龙还比较注意,兴致上来,简直声震屋瓦。高延世更夸张,捋起袖子,一脚踩在案几上,冲锋陷阵的架势都快要拿出来了。可怜雅间内的粉头们,何尝见过这样的悍将豁拳,还是一次就见了俩,一个个吓得受惊的兔子似的,心惊肉跳。
诸将倒是习以为常,包括刘果在内,并不在意。他与杨万虎拉了挺长时间的家常,自觉亲切许多,以为火候差不多了,拉了拉交椅,离杨万虎近了点。他两人中间夹了个粉头,说话不甚方便。那粉头识趣,搬着小马札,往远处挪了挪。
刘果提出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低声说道:“杨将军,昨天俺听说,那天在宴席上,燕王殿下向俺家主公提议,想要合兵一处,攻打大都?”
杨万虎心想:“消息传得好快。”口中答道:“将军听谁人说的?俺不知晓。”刘果笑道:“杨将军还要隐瞒?益都军中好多人都知道了。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还真说不清楚。俺是听大王的一个幕僚讲起的。”
“虽能养士,不能用也。”
杨万虎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邓舍对王士诚的评语。连幕僚都管不住,如此机密的军事传的人人皆知,实在不知所谓。他暗自摇头,好在邓舍并非真的要攻打大都,而且这消息传开,说不定对海东还会有所帮助。且不去理会,暂先记下,回去转告邓舍便是。
杨万虎骁悍归骁悍,不能说他没心眼,要是个直肠子,邓舍也不会派他与郭从龙担负交接益都诸将的重任。他却不回答,反而问道:“真又如何?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