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虎遵赵过之命,虽严肃军纪,禁止暴掠生民,但是对待出降的高丽大臣们,却难免有自矜傲容。
昔日的朱紫贵臣,今成亡国之人,命悬他人之手。为了少受侮辱,保住性命,他们尽献珠宝。杨万虎来者不拒,一日间,得珠宝数十箱,价值千万。尽管如此,高丽的降臣们稍有触犯,他仍然不留情面的予以鞭笞。
杨万虎左右有奇怪的,谏言道:“将军如此敛财,难道就不怕主公知晓么?何况既然得了高丽降臣的贿赂,缘何依旧鞭笞不休?”
杨万虎答道:“我海东方屡经战事,府库空虚。丽人自献钱来,吾为何不要?吾若不收,主公宽厚,必然也不会收。白白便宜了丽人。所得钱财,待返回平壤,吾自会悉数交与主公,又何惧主公知晓?至于责罚丽人,不示之以威,何显主公之仁?好人,主公由之;坏人,吾自为之。”
左右肃然起敬。殊不料杨万虎一介勇夫,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心思。
汉阳府降,自杀以殉国者,三人。
邓舍看完了汉阳府的降书与赵过的捷报,欢喜之余,不免为王祺感到一点凄凉。高丽立国数百年,一向礼重两班,优待士子,临到国破,肯自杀以徇的,却只有寥寥三人。即便连带上次破王京自杀以殉国的,加在一起,也不足二十个。
他瞅了姚好古一眼,叹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可惜可叹。”不禁想起了潘诚的幕僚潘贤二,摇了摇头,道,“书生,书生!”
姚好古道:“凡国将亡,人心必离。是故慷慨悲歌,多在新朝肇始。贪生惧死,常在国破之际。此亦主公顺天应命。天命在,则国家兴;天命失,则国家亡。天命何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高丽臣子多降少死,多有屈膝,少有忠贞的事实摆在眼前,姚好古没甚么可以争辩的。说实话,他也看不起那些高丽降臣。但是邓舍所说的话中,隐隐有鄙视读书人节操的意思,他身为儒生,却不能保持沉默。
他倒也有急智,三言两语,把高丽大臣们投降的原因,扯到了天命上。这固然是为狡辩,可是他对天命做出的进一步引申,——以百姓为天命的观点,却是深得邓舍之心,邓舍深以为然。他哈哈大笑,点了姚好古两下,不再多说。
先前,东线的丽军主力投降,导致高丽自此失去了有组织的军事反抗之基础。如今汉阳府投降,又等于导致高丽接着失去了有组织的政治反抗之基础。没有了这两个基础,南高丽便再无半分的反抗之力。连续好几个月的海东战役,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汉阳府投降不久,高丽南部沿海的全罗、庆尚诸道也相继投降。邓舍召回了文华国、赵过、杨万虎等人,改任庆千兴为主帅,以李和尚为辅,负责接管南高丽诸城的城防,对其原有的城防军,就地整编,弱者遣散回乡,择其较为精悍的,逐渐换驻海东。所有南高丽的城池,包括王京、汉阳府在内,全部推倒城墙。投石机、劲弩等杀伤力强的军用器械,悉数收归行省。若仍有执迷不悟、胆敢逆抗的郡县,统统剿灭。
并派出早就选好备下的近百辽东官员,同时赶赴南高丽,一则查点各郡县的户册、图籍,统一做出记录,呈报行省;二来就地留任,为下一步的南官北调做准备。
另外,因长野四郎之死,壹歧岛的松浦党最近反扑甚烈。海东水师按照预定计划,全线收缩,重点布防江华岛,日夜巡弋不止。松浦党观其势大,戒备森严,不敢孤军深入,转而大肆侵扰南高丽沿海,很是占据了一些州县。
针对这种情况,邓舍采取了防御为主的对策。
一方面,他命令庆千兴、李和尚伺机予以剿灭,务必把他们驱逐出海;另一方面,又命令沿海州县的居民退入内6,清空沿海地带,让出三十里宽的一道无人区,坚壁清野。当然了,无人区不代表放弃,倭人小打小闹的骚扰可以不予理会,他们若敢在无人区建筑壁垒,海东则定然会立即予以打击。
同时,邓舍特准沿海州县的城墙,可以不必推倒,甚至可以增高加厚,视情况而定。
就眼下的沿海形势来看,他答应给藤次郎的耽罗等岛,暂时是肯定没办法实现的,只有待壹歧岛松浦党的反扑稍微平息之后,才能付诸行动。做为补偿,邓舍厚厚赏赐了藤次郎,并先拨给他了两个别的小岛,允许他自征倭人,开垦种植,以为领地。
腾次郎现为江华水军翼元帅,管辖船只百数,水军数千,地位显赫,深得邓舍之重用。海东文武对他皆另眼相看。他出入南高丽,南高丽的土著们对他更是恭恭敬敬,视若天人,不敢仰视。南高丽的贵人、富家,他驱使如奴仆。他一个倭寇,亡命之徒,何曾享受过此等的待遇?
他非常满意。对邓舍的安排自无半分的怨言,服服帖帖。
“即便他有不满,又能如何?”姚好古笑道,“从他杀长野四郎的那天起,壹歧岛上的松浦党便开始视他为仇。我水师吞并了长野四郎并诸多股倭寇,实力尚且不足与松浦党正面交锋。何况他呢?如果没有主公的庇护,他怕连个落脚的岛屿都没有!臣尝闻言,倭人之性情,贪利而寡耻,见小而昧远,诚然不欺。”
“文左丞、赵副枢、杨同佥等今日凯旋。先生可与我同出城迎之。”数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