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旦在城外待了一天,次日方才回城。≧
他收获不错,从那流民中的细作处,了解到了平壤及周边府县流民们的具体情况,包括人数、丁壮所占比例,以及行省的赈济措施等等。这在常人的眼中没甚么用处,但若交给专业人士,就可以从中分析、推断出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联系近年高丽收成,可以推断出目前流民人数有没有到达海东的承受力底限。如果没到,海东的承受力底限是什么?如果到了,流民得不到妥善安置,会不会引起变乱?如果没有产生变乱,需要怎么去推动它产生变乱?
再比如,把丁壮人数与海东募兵的消息联系起来,只要得到其募兵的总数,就可以基本推断出其所招募兵员的基本质量。有了这个基本质量,结合其操练时间与项目,就可以进一步推断出其初次作战时的战斗力。推断出了它的战斗力,如果战场上遇见,便可以做到心中有数。
诸如此类。有道是细节决定全局,一条孤立的情报或许不重要,汇拢的情报多了,一国之虚实,也就被人摸的差不多了。
本来见这个流民细作,只用了半天时间,无奈屯田处的警戒比较严,虽为屯田,依然军事化管理。刘旦只等到天黑,才找了个机会,乔装易容,诈称老乡,得到辕门士卒的通传,见着了要见的那人。
那人为辽阳降军,名叫王三,不大不小的一个中层军官,他不认识刘旦,可他的弟弟认识。
他弟弟王四,本与他一起在辽阳军中,不过分属两个不同的万人队。关铎死的当夜,消息传出去,大部分辽阳军队投降,小部分心怀不满的死忠分子,或者趁乱突围,北上去寻上都程思忠,或者干脆径直投了沈阳,王四就是投沈阳的一个。
不久前,王四不知怎么辗转打听出王三来了平壤屯田,给上官一说,得了重视。因此,便有了刘旦与他的这次见面。
刘旦见他的托辞是送家书,将他弟弟的书信给他,帮他念了。为了取信于他,刘旦带的另有信物,他倒不虑为假,问及王四的情况。刘旦真真假假,大肆吹牛,说王四得了纳哈出的赏识,现在非常风光,点到即止,没有多言。
策反、抑或展细作,是个细致活,刘旦就没指望一次搞定。他来的目的,只是想见见这人,看看有没有可能。吹牛一通,见王三眼中颇流露羡慕的神色,刘旦心知,此事有了三成的把握。
他随后告辞,说王四若再有家书,也许会由别的人送来。埋下个引子,以后的工作自有平壤城中细作的头目负责。
刘旦两天见三个人,非常顺利。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虽说两个晚上没睡好,精神焕,走路都是脚不沾地的。张德裕装着游览平壤风土人情,在约定的地点,已经等候多时。两人使个眼色,趁陪伴张德裕的官员不注意,刘旦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了随从的队伍之中。
一行人打马而回,刚进书房,张德裕就迫不及待地屏退下人,召刘旦来见。
“收获如何?”
“回大人,大有所获。”
“快快讲来。”
刘旦将得自第一个细作的情报,细细道出。不过,他没有向张德裕提及所见的第二个、第三个人,因为这对与海东谈判没甚么帮助。所谓“三军之事,……莫密于间。……间事未闻而先者,间与所告者皆死”。
做细作,先得嘴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死也不能说。
张德裕闻言大喜,霍然起身,道:“此天助我也!”
“大人为何而喜?海东虽然募兵,有攻打高丽的意图;可它同时也定省府在了辽阳。大人就不怕它声东击西,明攻高丽,实打沈阳么?”
“你却不知。”
张德裕连连摇头。刘旦做细作非常合格,毕竟眼光不及,看不出隐藏在这两条情报后的真相。而张德裕虽然口才不及洪继勋,但他既然能做到参知政事的高官,并且担任此次出使的使者,全权负责谈判事宜,真才实料还是有的。
他说道:“小邓年轻气盛,有开拓进取之心,定辽阳为省府不足为怪。前夜席上,本官见他少年人的锐气之外,甚有城府,举止稳重,并不莽撞。他对本官的建议,表面上模棱两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而今结合你这条情报,细细想来,似乎虚伪做作。
“且那洪、姚二人,言辞如刀,步步紧逼,话却又不肯说死,处处给本官留柳暗花明的余地,仿佛欲擒故纵的意味,而今想来,也是大有可疑。”有了这情报的启,他越回忆当时的情景,越觉得可疑,猛地一拍桌案,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由此推断,他欲攻高丽八成为真!”
张德裕绕室踱步,走了两圈,猜出敌人心思的兴奋慢慢下去,皱了眉头,长叹一声。
“大人方喜又忧,又是何道理?”
“这小邓,果然劲敌。欲打高丽,偏能对本官不露声色,席上姚、洪两人一唱一和,更将其意图遮掩的彻彻底底。实在深沉。要没有你这个情报,本官没准儿就会上了他的当。好在知晓了他们的虚实,明日谈判,不会任凭其狮子大开口,占咱太大的便宜。”
“小人却是不解。大人既知晓了他们的心意,明知吃亏,何必再与他们谈判协议?”
“故作不知,才好做事。”张德裕冷笑声,既知其欲攻高丽,回去便秣马厉兵。他吩咐刘旦,道:“那高丽王的使者还没走,这两日本官相与他们联系,苦无可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