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他们行进的还算顺利,过了川州十几里,尚且没遇到一支元军的巡逻。不过6千十二不敢掉以轻心,他深知责任重大,轻轻安抚着不安的坐骑,他小声问乡导:“鞑子的第一道防线,离咱还有多远?”
雾气里看不清远方,向导就近辨别周边景物,回答道:“大约十七八里上下,有个村子,驻扎了鞑子的两营步卒。小人晓得条小路,可以绕过去,那里虽也有鞑子看守,不过人数不多。就是道路崎岖了些。”
6千十二出军前,邓舍特地拨给了他许多百岔铁蹄马之类,擅长跋山涉水的,道路崎岖些倒是不怕。就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杀了看守小路入口的元军,有些麻烦。
不过,他好歹从军多年,类似的小规模突袭战打过不少,有经验。当下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叫过来两三个勇猛将校,吩咐挑选精锐老卒,由向导领着,先摸过去外部包围,随后渗透潜杀,如此这般,为大部队开路。
根据细作的探查,元军各营间,彼此一日早晚两报。也就是说,杀了这股看守小路的元军后,驻扎在前方村中的元军,会在明日清晨得知消息。他们或许不会追击,但肯定会上报后方,不过有了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差,到那时候,6千十二早就不知奔驰出多远了。
元军防线甚长,即便他们定然会因此加强防御,但趁着雾气,还是有可趁之隙的。唯一的麻烦,就是懿州会提前警备,邓舍暗中有过交代,6千十二自有对策应付。他与其它几股军马约定了三日后会师,按他目前的行军度,昼伏夜行,赶得及。
他望望天色,却有别的担忧:“雾要一停,不好混过去。”潮湿的冷雾,不及前几天浓了。他下了决定:“全军提,争取两天到达。宁愿在懿州城外多等一天,也不能因了雾气失约晚到。”
“我军深入敌人腹地,度太快的话,不好隐藏,需得小心暴露。”
“全军随时备战;加派前边斥候的人手,扩大警戒范围,多散出五里便是。”6千十二毫不犹豫,他心意已决。军法失期当斩,砍头小事儿,不过一死而已;倘若误了邓舍的大事,万死难赎其罪。
雾掩辽东,夜色沉沉。
6千十二军令一下,三军行动。绕过前边村子,折入山林小道。数百人偃伏其外,潜行入元军哨卡的老卒,猫着腰,落足无声,寒的短刀,穿透敌人的咽喉骨,元军士卒悄然倒地,鲜血如喷泉般瞬时染红了灰雾。
灰雾中,轰然巨响,入耳叫人心跳腿软。
由6千十二部向南,一百多里外的广宁城。城上城下,正在厮杀鏖战的双方因这巨响而短暂停顿,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的欢呼,无数的惊骇,千军万马众目睽睽,他们看见,城墙塌陷了一角。
元军帅帐一杆大旗挥动,潮水似的的元军蜂拥而上。闻听有红巾将校高呼,连点了三四个人名。凡被点到名的,无不奋然应答,卷带本部,奔驰来救。矢石如雨,箭如飞蝗,为争夺塌陷处的主导权,惨烈的肉搏再度展开。
潘诚提枪立在城头,眼望无边无际的雾气,近处的元军清晰可见,远处的元军时隐时现。
他回头后顾,城中满目疮痍。
元军集中了几乎全部的火炮、石砲,日夜不断地施放入城,莫说挨近城边的房屋,就连城中心的一些民宅商铺,也受到牵连波及。死在路边的尸体,没人去管,侥幸没死的居民,由全副武装的士卒看惯押送,川流不息运送各种军械,他们的面容,人人带着惊恐害怕。
“王宗哲走了几天了?回来了么?”
这个问题,短短一日半夜,潘诚问了几十遍。幕僚知他焦躁,丝毫不敢露出半分不耐,要知道,就因了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潘诚已经连杀了七八个人了。他恭恭敬敬地回答:“王大人前日去的武平,还没回来。一来一回他得两到三天,料来今夜不回来,明天肯定回来。”
“明天肯定回来?他怎么不到明年再回来!”
潘诚没有预兆地突然怒,暴跳如雷,指着城墙塌陷的地方:“你算算,这第几次城墙塌陷了?明天回来?回来给老子收尸么?”他英俊的脸扭曲骇人,他平素极其注意整洁的一个人,此时却顾不上理会衣甲上的鲜血、灰尘。
左右一个个仗马寒蝉,噤口不语。
潘诚了通脾气,看着塌陷处,红巾渐渐占了上风,心头稍微一松。问过王宗哲的行踪,他瞥了左右眼,欲言又止,似乎又有个甚么问题,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幕僚知晓他的心意,却只当不知道,装糊涂。
他深深吸了口气,改问另一个问题,他问道:“潘仁呢?有无军报送来?闾阳军情怎样?老子催了他几天了,为甚么到现在,他的军马还没有来到?”
“三将军上午送来了军报,他前后派过两次援军,一次被鞑子击退,一次中了鞑子的圈套,全军覆灭。他下了军令状,说明日要尽起闾阳主力,不惜代价,务必突破鞑子的封锁,来救我城。”
“不惜代价?没了老子,还能有他的闾阳么?”
潘诚咒骂归咒骂,倒是没责怪潘仁的的意思,顶多恨铁不成钢罢了。他有两个弟弟,二弟潘信,骁勇善战,前数日战死在了前线。潘仁排行第三,官位挺高,大宋辽阳行省闾阳翼元帅,论能力,最差的一个。
闾阳万余军马,与广宁相隔不足六十里,中间拦截的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