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挺胸昂,慷慨答道:“末将生,义州在。末将死,义州在。”
邓舍点了点头:“自刘平章入义州来,附近战乱不息,居民稀少。昨日粗略统计了城中人口,万人出头。佟将军驱赶了他们去修葺城门、城墙,你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换你来负责此事。”
李邺答应了。
说话间,杨万虎走了进来。
李邺上马贼出身,两个人打交道不多,彼此点了点头,以示问好。杨万虎道:“禀大将军,张居敬那厮逃前,一把火烧了粮仓府库,我军抢救不及,缴获自张居敬军中辎重营的,我营中镇抚统计清楚,总计四千来石。”
都指挥使司与万户府的编制相同,也设的有镇抚司,有镇抚两员,任职的军官皆由邓舍亲手挑选出来的,不看重武力,选忠诚,其次细心,其职责为:落实上级指示为士卒共识、组织忆苦大会忆苦思甜什么的。
四千来石粮,说起来不少,好几万斤。挡不住军马多。邓舍骑兵两万,李邺步卒万人,平时可以省点,打仗不能饿肚子,连人带马,两三天就消耗干净了。
邓舍问李邺:“你部带粮几何?”
“日夜急行,士卒轻装。除必须的防城军械,粮草仅敷三日之量。”
步卒带了三日之粮,骑兵带的多些,够五日所用。骑兵的粮食没有统一管理,不像步卒,他们都是自带。每人一条干粮袋,挂在身上、或者挂在马上。里边装的炒面,不重,炒好的,就着水就能吃,方便,还非常顶饥。
邓舍道:“传令海州,叫赵过送粮过来。”
三言两语安排过接防的诸项事宜。为了等李邺,邓舍通宵没睡,这会儿困倦上来,打了个哈欠。杨万虎主动告辞,李邺欲言又止,终于忍耐不住,拾起来旧话,说道:“大将军,攻打大宁事关重大,千万不可……”
邓舍挥了挥手,道:“我心中有数,你下去吧。趁有空闲,先去熟悉下城周的地形,做好守城措施。需得防备鞑子不死心,再来反扑。”
李邺不敢再劝,躬身退下。
……
广宁前线,元军帅帐。
开战以来,潘诚部节节败退,接连丢失了两座外围城镇,广宁城池在望。要说元军的进度不慢,因为除了外围城镇,潘诚尚且依据山川,另外设置有连营十三处,多的数千人,少的几百人,如今残存下来的寥寥无几。
然而,也先忽都对战况并不满意。
“一月期限马上就到,我军能在一个月内打下广宁么?”他自问自答,“以本官看来,绝无可能!怎么向圣上交代?你我死不足惜,辽东局面糜烂至此,死了之后,怎么向黄泉下列祖列宗交代?长生天在上,诸位大人不觉得羞惭么?”
国王囊加歹道:“大人不必焦躁。本王已写了奏折,派遣快马送去京师,详细讲了战况情形,请求圣上稍微多给些时日,用兵之道,在谨慎,不可冒进。要知,广宁城好打,把潘诚布在城外的连营一扫,攻城就是。问题在驻扎广宁城后的辽阳军马,号称三十万,不可不防。”
他望向诸将,道:“诸位将军,有何良策?”
“末将以为,要解决辽阳军马,在判断他们的虚实。”
“噢?如何判断?”
“又在判断小邓为何出现在义州。”
诸将深以为然。
张居敬打义州,他们知道,因为这本为囊加歹下的命令。那么,囊加歹为什么下这个命令呢?说来话长。简而言之,邓舍促成的。因为,他们判断错了邓舍向潘诚要粮的用意。
潘诚认为邓舍要粮,目的在借机拖延。囊加歹的判断与他一样。
他分析了邓舍以往的战例,总结出个共同之处,那就邓舍极其擅长忍耐,同时善于拿捏战机。战机到来前,他可以百般隐忍;战机一至,稍纵即逝间,他能够果断出军。
比如:他打辽左,先忍耐关铎百般刁难,然后趁纳哈出与关铎两虎相争。他打辽阳,先忍耐钱士德下毒内乱,然后趁关铎与杂牌内讧。潘诚的幕僚认为邓舍“忍而无亲”,他认为邓舍“忍而果决”。
既然“忍而果决”,就不给他“果决”的机会。
当下,囊加歹急令张居敬,催促其加快进攻义州的步伐,破义州,进逼邓舍左翼,威胁闾阳侧的李邺营以及海州巡检司。只要邓舍敢“果决”,辽西元军即可由义州而下辽左、打辽阳。
至于邓舍大肆宣扬不日即上广宁前线的等等言语,用囊加歹的话说:“故作声势,示我以虚罢了。”
万没料到,邓舍竟出现在了义州!
囊加歹凝神沉思,道:“计算路途,小邓应该是提前一到两天出的军,不然不会义州才破,他就出现城外。他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么,他的本来目的定然不是义州,不在义州在何处?”
“他出军后,向西而行,目的不会在我主力,末将推断,他本来之目的定在武平、惠和。”
有人赞同:“不错。探马来报,大约因见行踪暴露,他已经在义州大肆宣扬,说要攻打武平、惠和。”
“他不也曾大肆宣扬要打我主力么?小邓奸诈,他的话不可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