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起身,拜倒在地。
“快快请起。”
邓舍打了亲兵们出去,他没见着别的人,微微生疑,道:“路上辛苦,……”赵帖木儿衣衫褴褛,闻言几乎涕泣,何止辛苦,简直九死一生。邓舍问道:“怎的这般打扮?周将军呢?”
“将军不知,只逃出了小人一个。”
“生了什么事儿?”
“纳哈出个狗鞑子,小人等一入沈阳,面也没见着他,直接被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你没讲来意么?”
“将军叮嘱,密信只给纳哈出一人看,小人没见着他,不敢拿出来。虽有小人义父,……不,逆贼赵小生的信物,无奈纳哈出压根儿不来理会。若非小人识得几个将校,有个叫八撒儿的,代小人求情,怕不早被当作细作,砍了脑袋。”
他的回答有真有假。
纳哈出没见他,就把他关了起来不假。他不敢把信托人交给纳哈出也是真,可不敢交,不代表他没想过。为了求生,他连义父都杀得,何况区区一封信?但有周姓的军官在一起,他没机会。
他有心寻些说辞,说服看守,劝了纳哈出前来相见,可因为邓舍给他的信,他不知内容,邓舍也没告诉他为的何事,只说把信交给纳哈出,就算大功一件。一头雾水的,故此,他也无从说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好,保住了小命。
“原来如此。”邓舍不信,安慰两句,道,“那么,你怎的逃出来的?”
“小人夜观天象,……”
“甚么?”
“噢,好叫将军得知,小人年幼时,跟着鞑子萨满学过几年。跳神请神、观望天象,略知一二。”赵帖木儿忙解释。
邓舍呆了呆,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这一位名门出身,有传承的神棍。他点了点头,道:“接着说。”
“是。”
赵帖木儿了个抖,他衣服破烂,室内纵然生有火炭,难挡严寒。邓舍怀疑他归怀疑,关心下属已经成了习惯,下意识地吩咐门外,拿过来几件衣服,给赵帖木儿穿上;又叫端上热茶,给他暖身子。
赵帖木儿感激涕零,跪倒谢恩,起来一口气,不嫌烫,喝了大碗茶水,恋恋不舍抱着茶碗,用余温暖手。
他道:“前日,小人夜观天象,看出来晚上必有大风。告诉了周将军,提早准备。果然,二更前后,风声大作,趁着风声,周将军等诸位军爷,杀了看守鞑子,救出关在别处的弟兄。汇合一处,潜伏出城。”
邓舍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言谈举止,静静倾听。
“沈阳城,小人很早前去过,比较熟悉,自告奋勇头前带路。那夜的风,真的好大,路上树木细一点的,许多吹得断折,路上不见人行。俺们,……不,小人等顺利摸到偏僻城边,找处民家,摸了些绳索,借吹倒的树木,搭起人梯,千辛万苦翻过了城墙。”
沈阳城墙不低,真如他所言的话,千辛万苦四个字不足以概括其难。
“早几日听看守小人等的鞑子闲谈,说将军攻下了辽阳。小人等商量决议,纳哈出既然见不着,好歹留了条残命,怎么着也得找着将军,这条命不是小人的,是将军的。当下,小人等辨了方向,往辽阳来。”
这条命不是他的,是邓舍,的确有人如此说过,不是赵帖木儿,是周姓的军官以及别的士卒。
“本来顺顺利利,万不曾想到,事突然。要用个词儿形容,那便是急转直下。才离了城墙没有两里地,半截腰撞上一股鞑子的巡逻。周将军等人,只有几件缴获自看守的兵器,虽然勇猛无敌,比不上鞑子盔甲齐全。鏖战多时,冲出条血路,随行的军爷们,死了十之**。”
沈阳新败,加强防卫,理所当然。
“小人等落荒而逃。那股子鞑子巡逻,穷追不舍,且战且行,四更天时分,死的就剩下周将军与小人两个。周将军身负重伤,眼看不行,小人本要拼死保了他,带回来见将军。谁知,周将军义薄云天,说甚么不愿意连累小人,催促小人快走,他返身帮小人断后。”
周姓将军绝非不愿意连累赵帖木儿。
他不知邓舍派赵帖木儿去沈阳所为何事,却知道赵帖木儿比他重要。起过念头杀了他,免得落入敌手,微一犹豫,沈阳离辽阳不远,或可逃出生天也未可知,没杀他,主动断后,给赵帖木儿争取了时间。
“小人热泪盈眶,也没办法。忠义不两全,为了尽忠将军,只好舍弃了周将军。小人一个人,好藏,逃逃藏藏,好容易避开了鞑子巡逻,白天不敢露面,只有夜间赶路。直到今早,进入了辽阳防区,下午,回来了辽阳。”
战火纷纷,赵帖木儿孤身一人,不来辽阳无处可去。投降纳哈出?周姓的军官杀了不少蒙元军卒,落入他们的手中,当场横尸两段。纳哈出只有沈阳一地,残兵败将;邓舍捷报连连,往前途上考虑,人往高处走,他连义父都杀了,为的不就求生求荣?
邓舍颔,道:“历经艰辛,难为你了。”
“不敢,为将军效力,死而后已。”
“密信呢?还在你身上么?”
赵帖木儿取出来,恭敬递上来。邓舍看了眼,信封上的火漆没动,估计周姓军官死后,赵帖木儿疲于逃亡,也没空想起来去看。却得防着一手,别叫赵帖木儿适才所讲,全是假话,他实际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