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刘二振衣而起,冷笑一声,迈步转入后堂。
关铎在时,他三番五次请求拨给军马,过海救驾。关铎表面上大方许诺,动到真格儿推三阻四。沙刘二早就恼怒。邓舍杀了他,实在大快人心。这等似忠实奸的人,死有余辜!邓舍忠不忠,他不知道;可邓舍给的条件,实打实的。
一边儿是邓舍答应借道,答应供应军资,答应补充士卒。一边儿是潘诚要求共同出军,“帮”着打盖州,该选择哪个?傻子也知道。
……
就在潘诚与沙刘二各动心机,面对辽阳易手,表现出不同的反应之时,数骑快马,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广宁与辽西两块防区之间的交接地带。
他们一路向东,风餐露宿。太阳高升,路上积雪渐融,行走殊为不易。两天后,他们近了辽阳。空空荡荡的官道上,路人逐渐增多,不时有穿着双城军服的游骑、探马经过,经过一层层的检查、盘问,入夜不久,他们入了辽阳城。
看守城门的千夫长,在看了其中一人拿出来的一块令牌后,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打开了城门,点派两个十人队,亲自引去总管府。
总管府内,喧哗不绝。邓舍正在宴请有功将士,以及新降的辽阳文武。毕千牛小跑着过来,附耳低言。邓舍的城府磨炼得不错了,闻言之下,也是忍不住眉头扬起,差点克制不住喜悦、焦急的神色。
席上饮酒正酣。
他谁也没惊动,抽身离开。总管府不大,最里层的院落,为邓舍休息、读书的所在,来人便等候此处。打了毕千牛守在门外,严禁任何人走近一步,邓舍快步入室,朗笑欢迎:“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尊客了。”
室内有两个人,同时起身。左边一个拜倒行礼,右边一个拱手作答。
邓舍一把搀起左边那人,打量右边来客,道:“恕我冒昧,不知如何称呼?”
左边那个介绍:“禀告将军,这一位别里虎台,乃最得搠思监大人重用的。”原来,来客两位,左边人为邓舍派去搠思监营中的信使;右边人为搠思监派来与邓舍面谈的使者。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自派了人联系搠思监,邓舍下过番功夫,凡搠思监信任、重用的人,皆有所闻。这别里虎台,起了个蒙古名字,实为色目人。生的卷头、绿眼睛,深眼窝,高鼻子。有元一代,当高官儿的色目人极多,论等级,他们仅次蒙古人,居汉人之上。邓舍见得多了,也并不奇怪。
别里虎台汉话说的不错,谦虚道:“区区薄名,何及将军威震辽东?”
“我算甚么东西,威震辽东非左丞大人不可!”邓舍请他入座,道,“快快请坐。”亲手倒了茶水,放在两人面前,“上封信,大半月没见左丞大人回,哈哈,何其姗姗来迟也。”
邓舍口中的左丞大人,说的就是搠思监,他现为蒙元辽阳行省左丞相。
别里虎台笑道:“将军的信,收是收到了,左丞大人也想赶紧和将军联系上。只不过,将军也知道,先有辽阳战事,后有大雪封路,哎呀,……道路阻隔,消息不通。故此,本官来得晚了。”
“对的,对的。”邓舍点头,表示理解,他叹了口气,“战火纷纷,受到涂炭的可尽是生灵百姓。我曾听一位贤者这样说过,‘戈戈不休,而我民也何罪’?我心有戚戚然也。”
两个人对答如流,没一个说实话。
邓舍岂会不知,别里虎台为何早不来,晚不来,辽阳一易手,他就来?说白了,纵有奇氏牵线,没有实力,也白搭。得辽阳前,双城远在高丽,关辽东局面何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搠思监懒得理他。
别里虎台也不会真的就以为,邓舍信了他的托词,相信他来晚是真的因为大雪封路。看他满口的忧国忧民,看起来心系百姓,真耶?假耶?真也好,假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搠思监想要的,邓舍给不给得了。
“将军身处贼中,心忧百姓。左丞大人看过将军的信后,说过一句话。”
“甚么话?”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双城邓君,岂非红贼中之青莲乎?”
“不敢当,不敢当。左丞大人谬赞了。”
别里虎台正色道:“将军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片忠心,尤为可嘉。左丞大人的话,本官十分赞同。”
身在曹营心在汉,说的不错,邓舍没再谦让,含笑道:“左丞大人派尊使来,不知我那信中讲到的事儿?”
邓舍前后给搠思监送去了两封密信,第一封拉关系,第二封才送去不久。别里虎台道:“将军所求,无非要左丞大人做点配合,给潘诚些压力,使得他无力东顾。左丞大人答应了,将军为国尽忠,这点分内事,我军该做的。”
“如此,多谢左丞大人。”
“不过,有件事儿,左丞大人不明。”
“请讲。”
“将军既然得了辽阳,贼渠关铎已死,为何不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潘诚、沙刘二,献京都,请圣上看看将军的忠勇之心呢?本官听闻,皇后娘娘正愁,无以酬答将军代为报仇的好意。将军设若再克广宁、辽西,立下大功劳,娘娘在圣上那边儿,也好为将军说话不是?三公之位,不足挂齿。……将军以为,对么?”
邓舍连连称是。他道:“尊使讲的极对,实不相瞒,我也正有此想。奈何有个难处,有劳尊使指教。”
“请讲。”
“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