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有两个司吏,一个前高丽的旧吏,一个后任的土著。两个人,一个有经验,一个有人脉,暗中勾结了几个总管府看管仓库的吏员,往盐袋中掺和尘土。比如说,出府的一百斤盐,进了各*店、合作社的商铺就变成了一百二十斤。双城总管府只收一百斤盐的钱,那二十斤的差价,归他们所有。
按说,这种事儿,各地皆有,司空见惯的。他们要少掺点,也就过去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尘土掺得太多,引起各地不满,反应上来,不用说,砍头了事。
不但砍了他们的头,那位领官也受了牵连,降职、罚俸。如果在这其中,那位领官儿稍有些许治理地方的经验,加大一下对出府、入市盐包的检查,事情断不至此。
双城的军费,三分之一以上,皆从盐中来。总管府的官吏敢从这上边动手脚,真可谓胆大包天了。
“连盐,他们都敢弄虚作假!将军,还有甚么事儿,是他们不敢做的?”
邓舍深以为然。还是那句话,保持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容易,保持一个政权的纯洁性太难。内乱生至今,他越想,越现了一句话的正确性: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
他翻阅手头的史书,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官能冲锋陷阵、夺旗溃敌么?他们不能,战争是武将的舞台,而治国,没文臣不可。
邓舍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也是他请吴鹤年前来共用早饭的一个原因。数遍城中,有治理地方经验与才干的,非他莫属。洪继勋自比萧何,在邓舍的眼中,他是陈平。
“龟龄所说,深得我心。还有甚么高见,请一并讲来罢。”
龟龄者,吴鹤年的字;邓舍向来直呼他的名字,或者称呼他的官位,从没叫过他的字。这会儿忽然叫起来,亲密之意显露无疑。吴鹤年心头大喜,精神焕。
“请字不敢当,高见更没有。卑职只有一点愚得,对不对,还得请将军评点。”
“说罢。”
“要想清洗成功,绝不能只去清洗。”
“噢?”
“清洗为一时,不足一世。要收一劳永逸之效果,清洗之外,非得熔炼不可。”
“愿闻其详。”
“熔炼者,熔炉也。双城如今,便如一块杂铁。清洗,最多只能除去其外表的污锈,却没办法将之成钢。若要成钢,必得熔炼。”
“怎么熔炼?”
“以将军之意志为炉,以将军之思想为火,投百官入其中,火烧之、炉融之;以诸军为锤、钳,以百姓为生砧,放百官于其上,钳夹之、锤锻之。然后,再用高官为桶,用厚禄为水,诱百官跳其内,浇灌之、淬火之。”
吴鹤年慷慨激昂,他扶着案几站起身子,曲着伤腿,用手捶打胸脯,说道:“先有将军百炼,后有军威千锤,官禄利诱在前,至此,百官器成!此器若成,将军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请讲。”
“干将、莫邪,古之名工也,所炼之剑,不过血溅五步。今将军若以卑职之法来锻炼,则百官器成,何止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他唾沫横飞、满面涨红,声嘶力竭:“当是时也,百官万姓,人人上下一心,无不以将军的意志为意志,以将军的思想为思想。随将军的心意,举之无上,按之无下,挥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维;一动如雷霆之震动,直之无前。”
他的手掌重重在案几上一拍:“卑职狗胆,请将军试想!当是时也,将军一人,而有千万身!文武诸军,如臂使指,迎乃生,逆则灭!十荡十绝,卑职狗胆,试问天下谁可阻挡?卑职狗胆!试问天下谁敢阻挡!”
头回现,吴鹤年竟也是个雄辩之士。虽然他借用了庄子论剑的言语,邓舍一样听得心动神驰,不由鼓掌喝彩。
——
1,馒头。
有个有关馒头的小轶事,日本馒头的始祖,据说是元代宁波人林净因。
至正十年(135o年),北宋诗人林逋的第七代后人东渡日本,在日本经营馒头店,因其品质上乘,深的日本天皇及宫廷贵人的喜爱,得天皇御书“日本馒头第一所”,并把每年四月十九日定为馒头节。
如今,在日本近铁奈良站附近有一个名叫汉国神社的地方,院内有一个叫林神社的小神殿,供奉着元朝去日本的林净因的神位。每到馒头节,日本各地的点心制作商人,包括许多林净因的后人都会赶到奈良参加活动,拜祭林净因,开展行业内部交流。
1998年,宁波学者杨古城赴日本访问,在古都奈良就看到街上有日本食品协会立的“馒头林神社碑”。当地人告诉他,这是为了纪念将馒头制作方法传到日本的宁波人林净因。
2,一引盐,批价为钞三锭。
顺帝后至元五年(1339年),两浙运司上书中书省说,每引盐价,“今则为三锭矣”。至正二年(1342年),“河间运司审户部云:本司岁办额、余盐共三十八万引,计课钞一百一十四万锭。”折算起来,也是一引三锭。
但在至正十年,脱脱更改钞法后,引起物价狂涨,纸币贬值。次年爆了红巾起义,这一时期,可以肯定,元政府已经无力规定统一的盐价了。
——后至元:元世祖忽必烈时期,曾有年号至元,顺帝时期,又有年号至元。一个朝代,先后两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