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科的约翰走了四天后,城堡里忽然骚动起来。骚动的时候是清晨,昨天晚上风刮得很猛烈,连屋顶的木瓦都掀掉了好些,一来风吹得厉害,二来担心那些房子还没砖瓦化的村民,罗怡起得很早。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城堡里不同寻常的异动。
“怎么了?”罗怡喊住了一个匆匆从她身边跑过的侍童,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练习用的木棍被丢到一边,铁制武器被从墙上摘下来,马牵出了马厩,放上马鞍,系上笼头。
“夫人,上帝保佑,有船在海滩搁浅了!”侍童喜滋滋地说:“今年总算开张了!”
“哦,”罗怡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突然回过味来:“啊?开张?什么开张?”
“夫人,有船在海滩搁浅了,这不就是买卖开张了么?”
“哦,啊,是啊。”罗怡点点头,但是,做买卖而已,做买卖有必要动员整个城堡的人吗?还全副武装?
总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啊。
她决定问个清楚明白。
“虽然是远道而来的海船商人,但是也没必要整个城堡的人都去吧,派几个人去问下有什么货,价钱多少,然后再去不好吗?”
“价钱?”侍童大吃一惊,然后久久地望着她,表情十分古怪:“价钱?问价钱?夫人您是不是……”
然后,似乎是考虑到她毕竟是“夫人”,硬生生地把下面那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疯了”给吞了下去。
这时候,罗怡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什么背景……
从荷马史诗时代开始,欧洲的商人就兼职海盗,他们到一个地方,摆出商人的样子,如果对方兵强马壮有戒备还好,如果对方掉以轻心,没有戒备,连妇女孩子都出来做交易,那么他们就会趁对方不备,把女人孩子们抓上船,扬帆而去,末了,把这些女人
贩卖为奴。
这种事情,被记载在希罗多德的《历史》里。
如此说来,城堡全员动员,全副武装地去看那船,也很有道理……
但是!
为什么他们又这样喜气洋洋?又说:“今年总算开张了?”
附近就是图尔内斯特城,有各种洋货和外国来的手艺人,想买卖东西的话,还是容易的,不必等一艘船在布拉德领地搁浅啊……
难道……
难道……
“你们……准备白拿那船上的东西?”
“当然!”侍童回答道,唉,女主人的脑子什么时候才好使一点儿呢?
“……”罗怡呆住了,即使她已经穿越了快两年,对自己的山贼头目的身份还是很不适应……应该说,是完全不适应以致下意识就无视了。
然后,她又多嘴问了一句:“那对方要去告状的话……”
“死人哪里会告状呢?”侍童干干脆脆地回答道。
“啊!?”
照着中世纪的海难法,若是船上没有活人,领主就可以将搁浅的船只和上面的货物都据为己有。
若是船上有活人,船和货物就归船主所有。
但是,上有法律,下有对策。
让船上的活人变成死人,这船和货物不就“合法”归领主所有了吗?
后来,海难法修改了,船上若还有一只活着的猫或者活着的狗,货物和船只就仍然归船主所有。
据说,这条法律的修改,保住了许多船员的性命,间接也表明了,之前的“对策”绝对不是只有某一个地方的领主领悟了。
十九世纪的安徒生,曾经热情赞美过,遭遇风暴搁浅的船只上的人们,可以安心地等待被救援而不是被领主砸开脑壳,是新时代胜过老时代的地方,他未免高兴地有些早了,因为同一时代的凡尔纳,还描写了南欧海边的人民,在风暴中跑到礁石附近举起火
把冒充港口的灯塔,等着船儿自投罗网好让他们继续干他们那被荷马赞美过的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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