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存忠旗舰上的箭支一射出,他后方左右两侧的战舰开始突然加速,船舷两侧的船桨飞一般划起,飞快地越过穆存忠所在的旗舰,向着乌篷船两侧的水道冲去。
三艘战舰眼看就要把姜健的乌篷船围拢在江中心。突然,正在向前冲去的两艘战船晃动了起来,左侧的向右,右侧的向左,一起向着中央水道倾斜了过去。
不好!
安馨飞快地眯缝起来眼睛,两艘船若是在这个时候倾覆,一来会堵住水道,让后面的三艘船无法向前。二来船上的人,一旦落水可就失去战斗力了。
后面的大峡谷水流湍急,此处的江面又很宽阔,落水之人自顾不暇,奋力求生之余无力再战。
原来如此。
安馨忽然了然。
难怪姜健一直在拖延时辰,他事先在水下埋伏了水鬼,他一人拖住了船舰,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正好让下面的水鬼暗中动作,凿穿船底让舰船沉没。
幸亏拖延的时间不算太长,两艘船舰的损失应该不会太大,还有机会板正船身,避免倾倒的危险。
安馨刚想到这里,一左一右向内倾倒的船舰,突然加快了倾斜的速度,甲板上的兵将站不稳脚,像下饺子一般地被倒进了莱江。
落入江中的人,不得不放弃了武器,挣扎地脱下沉重的铠甲,各自向着距离最近的岸边游去。更多的人,还来不及脱下铠甲,便被江水卷走,载浮载沉向着下游冲去。
穆存忠厉声喝道:“停止射击!”
旗舰上面的箭雨停止了。
江面上水军将士太多了,射向姜健的箭支,被他用剑气震荡,纷纷射向水中,射杀正在逃生的将士们。
姜健的笑声响了起来:“穆存忠,说你杀了福王,挟持假冒福王意图不轨,真没有冤枉你!”
“你看看,江里也有人穿着王爷的袍服,已经被我射杀了,待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看你如何脱罪?!”
“水军将士们,穆存忠谋反了!他是朝廷的罪人,你们跟着他就是死路一条......”
安馨从大树上落了下去,无声地没入水中,没有再听姜健的胡言乱语。
旁观者清。
她冷静旁观,从船只开始倾斜,到弃船逃生也就两三分钟,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的时间里,李公公风一般冲向了船舱下,不见了人影。
李公公这么火烧火燎,他这是去救人?
安馨的目光定在穆存忠身旁的那抹粉紫色的身影上,福王在此,李公公还要去救谁?
随即,她看清楚了,穆存忠身旁的人不是福王,那人的耳朵背后黧黑一片,分明是常年在日头下暴晒出来的肤色,绝不是福王那样的养尊处优的人会有的颜色。
李公公下去船舱了,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福王必定在下面的船舱中,说不定就是在距离船底的最近的舱房里。
她已经在船舷边上看见有人头冒出来,穆存忠的旗舰说不定很快也会沉没。
她不能让福王死了。
冰凉的江水漫过身体,酷烈的燥热消散一空,越是往下沉眼前的天光越是暗沉。安馨换用灵气,灵气运行周天,凝聚在双眼,水下的景色逐渐显现在安馨眼前。
她蓦然看清楚远方不停划动的船桨,隔着划动的木浆,她清晰地看见了船底下有十几个不停闪动的黑影。
真的有人在凿船。
不,他们已经得手了,划动的船桨忽然乱了节奏,而那十几个人正在打着手势准备撤退。
几乎是转瞬之间,他们便向着下游冲去,显然他们还有任务,他们还没有发现安馨。
安馨来不及阻止他们,她快速升上水面,从储物袋中刷出示警烟火,用力扔上了天空。
她没有等着烟花在空中炸响,飞快地返身奋力向下沉下去。
在她的神识中,穆存忠的旗舰一侧底舱已经进水,舰船正在倾斜。安馨刻不容缓地冲了过去,骇然发现福王正在手忙脚乱的‘狗爬’挣扎......
福王在冰冷的河水中,起起落落不停地呛水,他猛烈地呛咳起来。
他要死了!
从他听到第一声的‘空空’声开始,他就有了极其不妙的感觉。待他确定了有人在外面凿船,他害怕地大声呼喊,用尽全力敲打舱门,可是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他的嗓子哑了,他的拳头红肿了,等到江水喷涌进来淹没过脖子,他绝望了!
穆存忠要害死他了!他怎么就相信了穆存忠,被穆存忠给骗到这里来了?
不对,是他怎么就相信了安馨?相信安馨不会害她,她相信穆存忠,他理所当然地也相信了穆存忠?!
他后悔了!
他不该想着要算计安馨,要替大哥除掉明王。他该趁早回京,照旧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王爷,皇位的事情,他爹想给谁就给谁好了。
他不想死!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
安馨怎么还不来?!他不会游泳,她再不来,来了要替他收尸了!
不不不,他要死了,安馨千万不要来了!他见过淹死的宫女,浑身肿胀变形得骇人,他不要安馨见到他死后难看的样子!
冰冷刺骨的河水让福王浑身颤抖,他不停地呛咳,差点把心肺全都咳出来了。他手忙脚乱地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了一块大木板,仰面瘫倒在了上面。
他没有力气了,他望着越来越近的舱顶,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江水没过他的耳朵,他微微抬起头,咳嗽着用力呼吸最后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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