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我能感受到脸上的细小绒毛随着景逸的气息在轻微的抖动。
但我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迅速地将手中剩余的这一只美瞳戳进他的眼睛,恢复到正常的距离,冷静地说:“我现在姓林,景世子还是叫我林姑娘吧。”
景逸用手捂着脸,眼睛使劲地眨着,说:“嗷!宁思,你快把我戳瞎了!”
我耐心地又提醒了一遍,说:“林姑娘。”
景逸终于调整好了焦距,说:“我知道,你现在叫林依依。”
我将镜子递给他,说:“你看,现在你的眼睛看起来是蓝色的,我再帮你将头发染成黄色的,这样即使被人发现了,他们也会以为是一个异域人士。你用黑布遮着脸,只有额头和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即使被人近距离的看见,他们的注意力也都会放在你这双蓝色的眼睛上。”
我拧开金黄色发蜡的盒子,挖出一小块,放在手心,用手掌的温度将发蜡融化。再用双手将发蜡搓开,使手掌上均匀地附着薄薄的一层发蜡。
景逸束着头发,我没有打算把他的发束拆开。一是因为我不会梳这样的发束,二是因为我也不想浪费太多的发蜡。
我轻轻地在景逸表面的头发上,用蹭的方式,少量多次地抹上发蜡。直到所有裸露在外的头发都变成了黄色。
景逸与我闲聊:“依依,你既然是陆其诗的侍女,陆其诗都嫁进了太子府,你为什么还要住在陆府呢?”
我解释道:“我不是陆其诗的侍女,我是陆家的掌柜。”
景逸又说:“你既然是掌柜,那就更没有住在陆府的道理了,你应该自己置办个宅子住。”
其实我也正有想搬出去住的想法,住在陆家到底是不方便。
我说:“我也正计划着要搬呢,只是还没选好地方。”
景逸说:“京城里有的是好宅子,你可以去商行看看,让他们给你介绍几个宅子。银钱上,若是你没有……”
我截住景逸的话,说:“银钱上好说,善美堂的收益还是不错的。”
景逸应道:“那便好。”
这款发蜡在阳光的照射下才会变成金黄发亮的颜色,没有阳光照射的时候,只是暗淡的黄色,不容易引起人注意。
“好了!”我说,“头发上的颜色用热水和皂角就能洗干净,眼睛里的镜片你用两只手指轻轻捏住就能取出来。”
“怎么……怎么取?”景逸伸着两只手指,放在眼前,犹疑着不敢往眼睛里放。
我看了看我自己沾满发蜡的手,说:“那你结束之后再过来一趟吧,我替你取出来。”
景逸道:“好!我该走了。”
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凶险的事,还是忍不住地说:“你……千万小心,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景逸不在乎地说:“放心。本来我还在担心,如果我用锅底灰涂脸,被抓住的话即使当场用剑毁容,也很难不被人发现身份,拖累家人。但现在有你帮我改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即使被人抓住,我也不怕了。”
“呸呸呸!什么被人抓住!我告诉你,只要被人抓住,就不可能瞒得过身份。你现在要是被抓住了,不仅会连累你的家人,还得连带着把我也拖下水。”
景逸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绝对不会被人抓住,我保证!等结束了,我来找你。”说罢转身出了门。
我看着景逸的身影轻巧地跃过陆府的高墙,消失在黑夜里,心想,今天是睡不成了。
我回到密室,将美瞳和彩色发蜡收了起来。今天帮景逸换了瞳色和发色,以防万一,没有特殊情况,以后都不能再使用这两种东西了。
我打算将这两样东西放到展台最下面的储物柜里。
我蹲着将发蜡和美瞳塞进了储物柜,借力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倒放在展台上的一次性杯子。我眼疾手快地将杯子扶了起来,才使得杯子里的液体没有撒到柜台上。
这个杯子是我白天进来拿指甲油的时候拿出来的。
为了造成其中一套指甲油是被我用过的假象,我拿出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将几瓶指甲油倒出了一部分。我舍不得浪费太多,每瓶只倒出了十分之一左右的分量,一次性杯子中大约盛了五毫升的指甲油。
我突然意识到,我刚才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了。
我白天倒出来的指甲油,到了晚上,竟然没有半点凝固的迹象!
这是不是说明,在密室之中,时间是静止的?
密室之中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状态,它们的状态被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刻。
实践出真知。
我将一支燃烧着的蜡烛吹面,然后拿进了密室。
又从密室出来,将另一支蜡烛也吹灭。静候片刻,我用手摸摸烛芯,发现烛芯已经凉透了。
我回到密室里,又摸了摸密室里的这支蜡烛的烛芯,温度依然烫手。
看来这是真的。
我又发现了这个密室的一个秘密,在这个密室里,没有时间不会流动。
这让我觉得很安心。
密室里的时间没有流动,是不是意味着,我原本的世界时间也没有流动?
等我替宁思复了仇,我再一次推开这扇密室的门,是不是还可以回到那个我从原来世界消失的夜晚?
我怀着兴奋又激动的心情,在院中踱步,等着景逸的到来。
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依然没有看见景逸到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