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这天,我早早起床,为陆其诗画好仿妆,梳起垂鬟髻,上身穿白色水貂毛的襦,下着青莲纹丝绵长裙。
陆其诗在铜镜前反复确认自己的妆容、衣着没有疏漏,直到将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都看仔细了,才稍稍安心。
太子按惯例要在小寒当日宴请各界翘楚,目的是为了倾听民情。午宴由同州商会的会首陆其风承办,地点就在陆家旗下的观岳楼。
午时太子才会到来,辰时我和陆其诗已经抵达了观岳楼。
虽说是自家酒楼,陆家在京城的大掌柜亲自领我们进去,我们依然被宫中派来的侍卫和掌事查问了半个时辰,才进入观岳楼内。
我跟着陆其诗来到后厨,陆其诗十分仔细地查看每一样菜品。
方才陆其诗对宫中的掌事说她是厨娘,我以为她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想到她真的是来下厨的。
一个架在炭火上的砂锅用小火煨着,陆其诗小心地揭开盖子,锅里蒸腾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一阵鲜香。
观岳楼掌勺的大厨对陆其诗说:“陆小姐,按照您的吩咐,这羊汤加入了花椒、葱姜、橘皮、山楂、白芷和盐,已经煨了一整天了。”
陆其诗用勺舀起一小勺羊汤,先放在鼻底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试试滋味,然后对大厨说:“好,将羊汤用纱布滤过,只留下汤。再将汤倒回这个砂锅,添入七合珍珠米,熬上半个时辰。”
大厨连声说好,吩咐手下的人去做。
陆其诗又说:“把那只雉鸡杀了,先放血再切丝,半个时辰后再放入砂锅内,火煨到开席。”
大厨说:“好嘞!少爷送来的那只雉鸡我们用药材喂了小半年,现在正是吃的时候。”
陆其诗沉默地在厨房里看着大厨亲手收拾了雉鸡,将白嫩的鸡丝倒入砂锅内搅匀。直到大厨盖上了砂锅的盖子,陆其诗依然盯着火炉发呆。
离午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厨房里也忙碌起来。
大厨对陆其诗说:“小姐,剩下的事情我会做好的。厨房里杂乱,小姐还是去楼上雅间里歇着罢。”
陆其诗没有答话。
我说:“厨房里热,上去我给你补补妆吧。”
陆其诗才道:“好。”
上楼梯到一半,陆其诗停下来,靠在栏杆上轻轻喘着气。
我发现她的异样,伸手扶住她,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陆其诗闭目调整自己的呼吸,说:“依依,我两年的付出是否能得到回报,就看今天了。”
我和陆其诗坐在二楼的隔间,隔壁就是太子设下的宴席。
参宴的宾客陆续进来,由宫中掌事引向各自的坐席。太子未到众人不敢落座,都站在在坐席旁攀谈。
“太子到”
一个挺拔的身影在众人环绕下踏入宴厅。太子约莫三十岁,方额美髯,冠服端严,身形奇伟,果真一派帝王之相。
众宾客伏身行大礼,太子在众人的跪拜下走向主座,落座后说:“诸位不用多礼,今日宴请各位就是为了慰劳各位这一年的辛苦,快快入座。”声音亲切却不乏威仪。
众人齐道:“谢太子。”
随着太子一同进来的陆其风作为这次宴席的承办者,坐在了主座左侧。
太子举杯开席,一阵推杯换盏,一派君民祥和。
这个士绅称赞了今年的水患治理,那个富商感恩了明年的税收政策。太子微笑着听着众人的发言,偶尔吃上一口菜。
忽然,太子神情一滞,在众人发言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孔硕,观岳楼的厨子换过了?”
陆其风匆忙起身行礼,说:“回殿下,确实换过了。可是不合殿下的口味?”
隔间里,陆其诗听到太子的询问,不由地握紧了拳。
我小声问陆其诗:“孔硕?”
陆其诗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是其风的表字。”
太子笑道:“不,你家新换的厨子厨艺不错,这做雉羹的手艺……很好。”
陆其风连忙道:“是小人这次回安南老家带回来的家厨,本是上不得什么台面的。只是这雉羹用羊汤熬制,在冬日里喝下暖身又熨帖。每年我冬日里回家,舍妹都会替我熬上一碗雉羹,喝下去足以慰藉一身的风霜疲惫。”
太子说:“这雉羹我很喜欢,替我赏了这个厨子罢。”
陆其风应声说:“是。”
太子将手里的一小碗雉羹吃完,示意下人再添一碗。
陆其诗从隔间里出去,在楼梯口接过下人传过来的雉羹,亲自送到了宴厅门口,将雉羹递给在宴厅内服侍的掌事。
宴厅的主座正对着门,陆其诗全程低着头,只在递雉羹时将头微微抬起。只一瞬,撞上了太子飘过来的眼神。
陆其诗递上雉羹,又娇羞地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太子手中的酒杯落地,喃喃道:“昭昭……”眼睛望着宴厅门的方向,双眸里似是有什么在飞快地闪动。
众人被太子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噤了声,顺着太子的眼神看向空空如也的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其风试探着问:“殿下?”
太子随即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宴厅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太子压低了声音对陆其风说:“孔硕,午宴后,我有话问你。”
陆其诗小跑回到了隔间,用力捂住狂跳的胸口,想让那颗突突调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我急切地问道:“如何?”
陆其诗攥紧了粉拳,半晌才说:“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