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采薇。”我坐在采薇的床边,轻轻摇晃她放在被子外的胳膊。
采薇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小姐?什么时辰了?”边说边撑着身子起来。
我将她按回床上去,又替她掖了掖着被子,说:“没事,还早呢。我就是来问问你,我那件蜀锦的牡丹广袖衫放在哪里了?”
采薇莫名地看着我,又转头瞧了瞧窗外,惊道:“小姐,这天还没亮呢!你找那件牡丹广袖衫做什么?你不是嫌它老气吗?”
我点点头,颇有些痛心地说:“哎,你不懂,老人家就是喜欢那种严肃古板的款式。”
“老人家?”采薇又快要睡过去,呢喃着:“哪里有老人家?老人家也不都喜欢古板的款式……”
采薇呼吸平稳,又进入了梦乡。
我叹了口气,心想:采薇说的也对,我还没来得及问一问靖安侯夫人是什么样的品味。
那件蜀锦牡丹广袖衫自从买来就没有穿过,此时拿出来也是崭新的。
穿新衣服去见人,总会显得太过刻意。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倒不如穿一件我常穿的衣服。至少能告诉对方,我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我回屋,挑了件颜色清淡些的衣裙,又选了几样相配的首饰。拿出了好久没用过的面膜,给自己补了补水。
本来想着补水后好上底妆,可以画个清新显气色的伪素颜妆,讨长辈欢心。
但没想到敷过面膜后的皮肤更加细滑润弹,完全不需要再上一层粉。
毕竟,宁思是个正值十七岁花样年华的少女,跟我这个真实年龄二十多岁的老阿姨(误)不可同日而语。
见长辈,妆容还是简单些好。
长辈多半不会关注你的五官是不是精致,你的脸部线条是不是流畅。他们更在意你整个人的气质是不是充满活力,是不是善良质朴。
略微有些杂乱的眉毛,显得人很有生气,我只在眉尾的空白处略微补上了几笔。
用手指简单地涂抹浅大地色的打底眼影,加深眼部轮廓;勾出细细的眼线,让双眼更有神彩。
宁思的唇色是水润的蜜桃色,完全不需要唇彩,直接扫上显气色的橘粉色腮红,一个简单的夏日出游妆就搞定了。
咚。
似乎有人在敲门。
我听得不真切,推开门,走进院子里仔细分辨着。
此时天刚微微亮,几只早起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院子里一片寂静。
在我几乎以为是我听错了的时候,又响起了一声:
咚。
真的有人在敲门。
应该是阿海吧!
我走到大门前,拿下门闩,将门打开,说:“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
待我看清眼前的人,便把还没说出口的那半截话咽了下去,硬生生地转了个弯:“陆老板?这么早呀?”
门外站着的人同样惊讶,虽然是他敲的门,却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开门一样。
自从我搬到晓雾巷,陆其风还是第一次登门。
他穿着一身青衣,脚上的一双翘头屐前端微微湿润,似是踏着朝露而来;脸上还有些未净的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将陆其风引进院内,问道:“陆老板一个人来的?小林子怎么没跟着?”
陆其风掸了掸身上的潮气,说:“我让小林子在巷口等。”
“哦。”我应道。
虽说已经到了夏日,可清晨还是有些湿冷,让客人站在院子里确实不妥当。
但此时天色还暗着,大堂里也没有点灯,我也不能把陆其风请进屋子里,只好委屈他了。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时有些尴尬,我等着陆其风说明他的来意,但他只是立着,没看我,也不说话。
“陆老板这么早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问。
“是有要紧事。”陆其风绕过我,走到院中的一棵梧桐树下,靠着树干说。
这段时间,陆其风的状态都很古怪。
时至今日,我已将他的古怪当作寻常了。
我跟上去,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其风拾起一片梧桐落叶,捏着叶梗在手指间转着圈。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转动的树叶,用一贯平和地语调说:“依依,你觉得善美堂怎么样?”
我心中一震,心想:我才刚刚决定要抽身离开陆家,离开善美堂,陆其风这么快就察觉了?难道他是属蛔虫的不成?
我有些心虚,顺着他的话接:“善美堂自然好,我……”
不等我说完,陆其风道:“我把善美堂当作聘礼送给你吧。”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无功不受禄,我不过当了半年的掌柜,怎么受得起这么重的一份礼呢!而且我听闻善美堂是陆夫人的陪嫁,我是万万收不得的。”
陆其风不说话,只看向我的眼睛,看得我心里有些发虚。
等会儿……
他刚刚说什么?
聘礼?
我挠挠鼻头,挣扎着问道:“你刚才说的,聘礼,是什么意思?”
陆其风扔掉手中的树叶,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未定亲,我未婚娶,若是你愿意,我想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这似乎是这些时日,我见过陆其风脸上最正常的表情。
但他此时说的话,却是我听过的最不正常的话。
我曾设想过,今天也许会听见这样郑重的话语,但是说这话的人似乎不太对。
我躬身向陆其风作揖,说:“陆老板,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