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繁华夜,锦绣人影重。
今夜的媚轩,比往日更加热闹。原因无他,只因为称病闭门谢客的嫣然姑娘终于“痊愈”。摩拳擦掌多日,备好银两的权贵富豪,早已聚在一楼大厅开始抬价。
青瓷坐在雅阁,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拨弹。谁是赢家她不关心,纷乱的嘈杂未入她耳。心间被层层雾霭笼罩,阴沉沉没有半点阳光,迷茫而绝望。
大厅里,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有人沮丧有人怒骂,钱如海则得意洋洋躬身将一个满脸浓髯的男人送上楼梯,直到雅阁门口才谄媚笑着退了下去。
浓髯男子看也没看他一眼,将双手搭上门扉,想要推开,却又犹豫不决。十指弯曲又松开,复又握成拳,几次三番,终于下定决心,猛然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砰然的声响终于换回了青瓷的神智,抬头看去,手指立刻一抖,琴弦断处,鲜血如珠从指间滑落,在琴身上绽放出妖冶的花。
回身将门掩上,浓髯男子沉着声音向着左右侍立的两个丫鬟道:“你们都下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青瓷。她们二人在这里,不只是为了端茶倒水,也是为了保护青瓷不受客人非礼调戏。所以听浓髯男子如此说,自然是要征求青瓷意见。
“没事,你们出去吧。”青瓷双眸看着眼前男子,语调中没有任何波澜。
两个丫鬟依言退下,门扉合拢的片刻,浓髯男子浓髯男子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浓髯扯去,露出那温雅书卷的面容,迫不及待奔到青瓷面前,将她的手牢牢攥住,望着她的容颜,语声颤颤:“青瓷,青瓷,我好想你!”
指尖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传来刺痛,青瓷面无表情将手抽回,冷冷道:“公子请自重,我是嫣然,不是什么青瓷。”
不是说心痛足以消弭一切知觉吗?可是为何指尖的疼痛如此清晰?是痛到极致之后会对疼痛更加敏感,还是这背叛的痛楚远不如自己想象中来得那样深?
看着那柔软白皙的柔荑从掌心挣脱,只留下一抹触目的嫣红蜿蜒划过,韩慕冰心如刀割般的痛:“青瓷……你听我解释……”
青瓷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带着抗拒和决然,将韩慕冰的身影隔绝在视线之外:“公子不必解释,嫣然也不想听。”
有什么好说的?无论原因为何,他终是负了她。再多的解释,也难改变已成陌路的事实。
“青瓷,我在韩府的地位,受过的嘲讽和欺辱,这些你都知道,我也不想多言。”时间宝贵,韩慕冰顾不得青瓷的冷漠,急声道。
“我必须要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唯有这样,我娘才能在韩府扬眉吐气,才能将我们母子多年来受到的羞辱和嘲弄尽数奉还,唯有这样,我才能给你衣食无忧安逸富足的生活。”韩慕冰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所以,我奋发图强,悬梁刺股,恨不能将天下文章尽收入脑。苍天有眼,多年辛苦没有付诸流水,我竟然是殿试头甲!当皇上亲口御赐我为侍郎之时,我的心狂喜得险些跳出喉咙。就在我叩头谢恩之时,皇上竟又开口赐婚,将夕颜公主赐我为妻。虽然她不是皇后所生,却是皇上最宠爱的惠妃之女。如此圣恩,若是我拒绝,无疑是犯了欺君之罪。即使不会人头落地,此生仕途却也完了……青瓷,你说,我该如何选择?”
“如何选择?你不是已经选择了吗?”青瓷声音幽幽响起,清冷如冰。
“我……”韩慕冰被青瓷噎得面色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子。眉目依旧,仍是记忆中那个美丽轻盈的样子,可是,为何他却觉得她是如此陌生?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宛如寒夜孤月,令人情不自禁想要仰视,却又丝毫不敢亵渎。
“青瓷,你变了。”韩慕冰呢喃道。话出口,才发觉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急忙拉回话题,看着青瓷哑声道:“我不能失去这努力了多年的一切,所以我只能答应。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你。当一切安定下来,我便立刻安排人回家探望,却不料经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
莫云惨死,韩慕遥成了废人,而青瓷和韩紫鸢连夜逃走,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青瓷竟会沦落风尘,成了一笑倾城的媚轩头牌!
“青瓷,你先暂且忍耐,等过些日子,我去和夕颜商量为你赎身让你进府。她性格温婉,决不会为难你,我……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放心好了。”虽然没有成亲,但是皇上爱女之情甚深,特意安排了几次宴席,让二人得以熟识交谈。所以,韩慕冰对夕颜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听了这一席话,青瓷美目瞬间圆睁,直直看向韩慕冰,唇边勾起艳丽之极的笑容:“让我进府?去做你的妾吗?”
“是……青瓷,以你现在的身份……”韩慕冰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话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是呀,想我一个青楼女子,能和公主共侍一夫已是莫大的荣耀,莫说是妾,就是无名无份,也该知足。”青瓷笑容更加灿烂,灿烂得像是流星闪过天际。绚丽过后,立刻消失无踪。
“可是,我却偏偏不愿知足!”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霜。青瓷微微将头仰起,用眼角的不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给了她无限温暖和憧憬的男人,心底最后一丝眷恋和不舍已经随着他自私的话语消弭无踪。此刻,她已经彻底明白:这个文雅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