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见来接他的正是被他赶出了府的孙景辉,想着老父,妻子及两个兄弟因有人命在身,尚在狱中。孙家膏粱锦绣,荣及一时,如今却分崩离析,连个容身之处也无。不由的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完了,孙家完了。
孙家父子俩哭过一阵后,孙景辉扶着老父及大房诸人,上了马车。
孙云见庶子孙景耀一房没有出来,便想让儿子去打探打探。
谁知,那孙景辉冷冷道:“父亲不必担心,他自有容身之处,等安顿好了,再去打听也不迟。”
孙云心头一惊,想着这个儿子素来聪明,听这口气只怕是早已知道了内情,且孙云向来不待见这个庶子,当下也就不再言语。
……
半个时辰后,孙景耀胡子邋遢的走出牢房,刚站定,却见妻妾蓬头垢面,怯生生的从墙角走出来,扑到他跟前,好一番痛哭,两岁的女儿更是搂着父亲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上气。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天翻地覆,真似做一场梦一样。孙景耀搂着妻小,呆呆的站在太阳底下,竟不知何去何从。偏过头,却见树荫底下站着一青衣女子,怀里抱着了幼儿,正含泪望向他。
轰的一声,孙景耀血气直往上涌,推了怀里的人,直奔过去,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蒋欣瑜轻轻的扯了扯孙景耀的衣袖。笑中带泪道:“景耀,咱们回家吧!”
……
“大奶奶,二小姐刚刚把孙景耀接走了。”李妈妈皱着眉头回话。
欣瑶懒懒的嗯了一声。道:“他的妻小如何?”
李妈妈犹豫道:“正房曹氏看不出来,姨娘高氏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见了二小姐,竟像是见了鬼一样,怀着身子当街就与孙景耀撕打了起来。那高氏看情形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大奶奶,奴婢瞧着,二小姐往后的日子。可不大好过啊,咱们是不是……”
“妈妈。是好是坏且随她去吧,总要尝过了苦的滋味后,才会知道甜的滋味得来不易。”
李妈妈忧色满面道:“大奶奶,这事可瞒不住啊。蒋家那头……”
李妈妈的忧心不无道理。
二小姐不管不顾的把孙景耀一家接了回去,那么当初叔嫂两个有首尾,且生下孩子一事就瞒不住。这世道,一个女人居然敢行此不堪之事,那……那是个遭千人指骂的。蒋家,老太太那头,必要掀起轩然大波。
微云见大奶奶沉吟着不说话,忙朝李妈妈递了个眼色,道:“蒋家分了房。二小姐是大房的人,要烦心也是大房的事。大奶奶,今日杜家送来的樱桃看着很新鲜。大奶奶尝几口。”
欣瑶眯了眯眼睛,笑道:“正是这个话,扶我起来再走走。对了,妈妈,听说那位前儿生了个儿子?”
李妈妈哼哼道:“大奶奶,真真是歹人有好命。可不是生了个儿子吗,今日正好是洗三。”
淡月忙道:“怪不得今日二太太没来。难不成是去了郑家?”
微云徐徐道:“二太太把事情都推给了二奶奶,只怕今日是不会出面的。”
欣瑶不由的感叹了一句:“郑家,倒是聪明,风往哪头吹,人往哪头倒啊!”
淡月冷笑道:“可不是聪明?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在咱们绣坊定制,摆明了送钱给大奶奶花。”
蒋欣瑶低头一笑:“我倒想看看,郑家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
郑府书房里,郑恒面色不豫道:“今日洗三,你岳父,岳母为何没来?”
郑亮忙了一脑门子汗,回话道:“岳父说衙门里有事,岳母去了萧府。”
郑恒长叹一声,朝儿子郑旭点了点头,郑旭温和道:“亮儿啊,你坐下,父亲有些事情,要说与你听。”
约摸一顿饭的光景,郑亮怒气冲冲的出了书房。
郑旭皱眉道:“父亲,你把事情都与他说了,万一……”
郑恒苦笑道:“总是要知道的,也不必再瞒着。我原打算着,趁她生孩子,试探一下蒋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亮儿三天两头往蒋家跑,可连洗三这样重要的场合,蒋家硬是连个面也没露,只让人送了礼来,可见你这个媳妇果真是给蒋家逐了出去的。”
“依父亲之见,如今咱们该如何?”
郑恒抚须叹道:“死置死地而后生。行不行,就看郑家的造化了。”
……
蒋欣珊摸着红肿的左脸,眼泪簌簌而下。
郑亮赤红着眼睛,暴跳如雷道:“蒋欣珊,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和我说,你与四小姐素来不和,是因为二太太抢了你生母的正室之位,你被蒋家逐出家门,是因为她记恨着小时候你比她得宠,所以在老太太,岳父岳母跟前挑唆。我信了你,祖父把你送到庄子上,我还在祖父跟前为你求情。哪里知道,你……你居然……亏得我还在岳父岳母跟前替你周旋,现在想来,我他妈就是个傻蛋。”
蒋欣珊掀了被子,扑倒在郑亮脚下,惊声泣道:“爷,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郑亮一腿踢开眼前的人,冷冷道:“蒋欣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条路,出了月子后,要么你拿着一纸休书走人,要么,你给我到萧府去求情,什么时候四小姐消了气,什么时候你再做回你的奶奶。”
四小姐!
蒋欣瑶!
蒋欣珊勃然变色,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凌人的气势:“你们一个个,一个个的都为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