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下午,蒋欣瑶便和李妈妈,冬梅,莺归围在一起做做针线,聊聊家常。
宋芸一年前因觉得无甚可教,提出辞呈。
欣瑶素喜她的性子,再三挽留。两人一合计,欣瑶拿出了这两年存下的银子,并光明正大的在老爷子那儿打了几次秋风,合谋在镇上开了间绣纺,约定四六分成。
欣瑶负责出钱,万事不管,坐收六成利。
这几年蒋欣瑶的女红有十足的进步,飞针走线时如行云流水,成品精细灵动,栩栩如生。只宋芸走后,一日懒过一日,送给老爷子的荷塘月色屏风,绣了半年,绣了两片叶子,成形的荷花一朵也无,只说慢工出细活。
李妈妈看不过,偶尔说上一两句,蒋欣瑶更是三天不动针线,直把李妈妈气得个倒仰。
欣瑶认为,绣品就像前世的旅行,终点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行程中的风景。
当拿起针线时,欣瑶的呼吸是缓慢的,心情是平静的,脑子再无杂念,她觉得生命的美好就在于专注,她享受这样的专注。
莺归在冬梅的**下,越来越有师傅的影子,做事稳重,心细如发。常常在小姐看书累时,捧上一杯茶茗;在深夜临窗而立时披上一件外袍;在和老爷争斗后,为两人做上一两个好菜。欣瑶倍感窝心。
这丫鬟在厨艺上有些天份,这点让她的小姐喜不自禁。
最初是欣瑶突然怀念起南京名小吃鸭血粉丝汤,开玩笑的跟丫鬟们说起这道梦里小吃的做法。第二日,莺归就端了一碗滴着香油,撒着香菜,虾米的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上桌,那地道的口味着实让欣瑶感动到落泪,长呼一声:“人才啊!”
自此莺归在蒋欣瑶的心目中堪称国宝,可一日无书,不可一日无莺归。
闲暇是,蒋欣瑶常常拉着莺归嘀咕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吃食,如何操作,用什么食材,辅什么配料。这小丫鬟总能在几天后让她吃到梦里相似的味道。
这主仆二人一个会吃,一个能做,毫无疑问的引起了老爷子的兴趣,绝决而光荣的加入了吃货一族的队伍。他掏钱给孙女置了间小厨房,并不惜为此花费人力,财力寻些孙女想要的食材,大有喧宾夺主之架势。
蒋福管家自打小厨房置办以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笑眯眯的往怡园跑得最勤快,且伸过老脸,主动给四小姐打趣。
连李妈妈都说福管家如今的脸,笑得和那弥勒佛也差不离多少!
幸福常常很简单,在寒冷的冬夜能喝到一碗泛着奶白光泽烫心的撒着葱花的鱼头豆腐汤,在夏日的傍晚能吃到一盘用老卤浸泡过的酱鸭,欣瑶顿时觉得人生如此,已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然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蒋欣瑶也不例外,她的身子便是她最不如意的地方。每到换季,欣瑶不可避免的要大病一场,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
也不知换了几茬大夫,吃过多少苦药,总不见效,都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治不了根。日子一长,欣瑶也就习惯了,不大放在心上。
倒是蒋振见其小小年纪,断不了汤药,心有不忍,常令蒋全到外头寻些上好的药材,给孙女细心调养着。
欣瑶想着是药三分毒,本不愿意多吃,却又不想辜负了祖父的一片苦心,只得咬牙喝下。
一来二去,便有了些成效,入春以来,再无请医问药之事。直把那李妈妈,冬梅两个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祖孙俩一个看书,一个临贴,正自得其乐。
蒋全匆匆进来,称京城有信。
蒋老爷神情紧张,忙打开看。半晌,复又失望的递给蒋全。
蒋全匆匆流浏览完,脸色微变,低声询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办?”
蒋老爷面有疲色,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