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三人紧随其后,笑着上前与姜泽和谢琳见礼,待姜泽抬手,几人这才落座。
待宫女给几人斟好酒水,姜沐率先出声道:“也是巧了,臣弟多年不曾回京,刚到梅林便遇到泰王叔,得知皇上与太后娘娘尚且未到,只以为这筵席开始的时间有所变动,便又与泰王叔闲聊了几句,谁知道竟走到皇上与太后后头去了,还请皇上莫怪,臣弟这就敬皇兄一杯。”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浅笑道:“臣弟先干为敬,皇兄随意。”
姜沐这话说得大有学问,也足够引人遐想。
他先是挑明他遇到了泰王,但却没说当时姜衍与姜澄是否在场:姜衍与姜澄有可能是提早到的,正与泰王在一起,当然也可以在他之后到的。但无论如何,无论是姜衍还是姜澄、无论是早到还是晚到,都足以说明二人对姜泽的态度,而他会晚到,纯粹只是个巧合。
再有就是,是你们摆架子枉顾规矩体统在先,三国朝贺这样的盛宴,都能被你们拿来作妖,他们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且就算迟到,与你们也只是前脚后脚的功夫,你姜泽好意思责怪?若真的责怪,那就是小肚鸡肠了。
皇家的人果然就没有简单的,蔚蓝闻言下意识朝姜沐看去,就见姜沐今日穿了一身湛蓝的亲王朝服,浑身上下透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气息。就仿佛她那日在朴居初见姜沐时,姜沐浑的凌厉只是她的错觉。
殿中众人听了这话大气也不敢出。姜泽闻言,本已经压下的火气又腾了起来。
他原本就怀疑姜衍与姜澄的关系,如今听了更是疑窦丛生。虽然他也知道姜沐说的不尽属实,可就是压不住火气,他下意识往谢太后下首的谢诗意扫了一眼,暗怪谢诗意办事不利,若非她在映月宫遭了蔚蓝挤兑哭哭啼啼,姜沐几人又如何有机会来下他的脸面?
还当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今日这场盛宴,原本就是为了庆贺他登基,如今到好,筵席还没正式开始,他就被狠狠将了一军,索性三国使臣还没进殿,否则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但在自家朝臣面前丢脸,总比丢到邻国去要好,他眼中划过一抹阴鸷,似笑非笑道:“这么说还是朕与太后的错了?”
姜沐闻言一笑,“皇兄赎罪,是臣弟不会说话。”
他诚意赔礼,姜泽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蔚蓝原本以为这话题就要揭过去了,却是不想另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岂敢岂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兄这话就严重了。太后与皇兄金尊玉贵,便是迟到一时半会又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紫衣的华服少年。蔚蓝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这少年正冲姜泽挤眉弄眼,波光潋滟的丹凤眼中颇有几分戏谑,料想是姜澄无疑。
姜衍没有吭声,老神在在的握着个酒盏细细打量,就好像能把那酒盏看出朵花儿来。
蔚蓝此时方才觉得不对劲,从姜衍进殿开始,他面上的神色就冷峻疏离,倒是与她往日见过的样子大相径庭,若说姜衍往日里是清风朗月般的如玉君子,此时此刻便是不折不扣的高岭之花,这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得生冷模样,不由让蔚蓝看得怔住。
姜泽被堵得脸色泛青,却也知道时机不对,方才他们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再耽误下去,三国使臣那边就该差人来问了。且今晚的重头戏,除了庆贺他登基,也还另有一桩。
他心下一转,目光在蔚池与女宾席上扫过,深深看了蔚蓝一眼,重新扬起笑脸道:“四弟说得是,赶紧入座吧。”话落,他再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扭头朝桂荣使了个眼色,桂荣点点头,立即扯着嗓子宣三国使臣入殿。
蔚蓝并非对上首的视线一无所觉,趁着三国使臣尚未进殿的功夫,她的视线快速从高台上扫过,待瞥见那抹红色身影时,她心下不禁一阵好笑,却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刻钟前还在映月宫哭得梨花带雨的谢诗意。
只见谢诗意此时正笑盈盈的坐在谢琳下首,面上神色几分骄矜几分勉强,而谢琳坐在姜泽的左侧,一身明黄朝服头上珠翠环绕,略显妩媚的容颜此时尽显威仪雍容。
曹芳华居于姜泽右侧,她面上虽带了些笑意,可笑意却似乎不达眼底;在曹芳华下首,是德妃与淑妃,二位正是一人着缃色一人着茜色,面上虽也带了笑容,可这笑容却是淡淡的。
想也知道,这后宫本就是狼多肉少的地儿,而能吃到多少肉,又事关前朝,谢琳如此置规矩与礼仪不顾,将没名没分的谢诗意安排在自己下首,她这是想要做什么?真当后宫的人都是死的?
不说曹芳华了,就是原本与曹芳华并不对盘的德妃淑妃,也对谢琳的行为看不过眼。尤其谢诗意还穿了一身正红,难不成到时候斗垮了一个曹芳华,后宫还要再立一个谢诗意?
谢诗意是谢琳的外甥女,向来深得谢琳宠爱,若是谢诗意进宫,结果可想而知!德妃与淑妃的脸色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蔚蓝有些拿捏不准谢琳的想法。不过,大约她也是有恃无恐吧,毕竟这皇宫之中,除了姜泽就她最大,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即便是姜泽野心勃勃,只要他一天没站稳脚跟,一天需要太傅府的扶持,就不得不听从谢琳的建议。
而根据姜泽以往的动作,他想铲除曹国公府的意图几乎毋庸置疑,也因此,谢琳的行为,是被姜泽默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