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属下的最怕什么?不就是怕上头的人刻薄寡恩短见狭隘么?从前大家都是山匪,过的是刀口舔血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也不知道哪日头身就会分家,如今有这样的机遇,对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蔚蓝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大概心中有数,组建镖局的人手还远远不够,有隐魂卫的人在,又有现成可用的生力军,他作为蔚蓝手下新晋的一员,已然占尽先机,自然要为自家主子好好谋划一番。周旺财思忖着,苍岩堡的山匪,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全部拿下,他也算对蔚蓝有个交代了。
见蔚蓝对他点头,周旺财冲身后的十人打了个手势,壮志酬筹道:“兄弟们,跟我走!”
马蹄声疾驰,在暮色苍凉的辽阔草原上扬起阵阵雪沫烟尘,转瞬间,便与大队伍彻底拉开了距离,片刻后,只剩下几个模糊不清的墨点。
郧阳驾着马车前行,蔚栩和大熊小熊听见动静,把着车窗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骤然接触冷空气,三个小不点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簌月和忍冬银杏见状,一面轻声劝阻,一面快手快脚的将三人扒拉回来。
蔚蓝朝身后的队伍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挥挥手策马跟上。
天色昏暗,前路漫漫,迎着风雪,冰凉纯净的的气息在鼻腔咽喉肆意流淌,蔚蓝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仿佛忽然之间,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盘踞在她胸间的块垒顿时土崩瓦解,在猎猎冷风里瞬间消弭于无形,眼前的世界越发变得清晰真实起来。
路上雪下得越来越大,半个时辰之后,蔚蓝与郧阳等人到达苍岩堡,此时天色已经黑净,漆黑的天幕不见半点星光,只余耳畔呼呼风声。
苍岩堡建在半山,雪花飞舞中,偌大的匪寨依山而建,看上去错落有致,周旺财等人举着火把,地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积雪,雪地上密密扎扎跪了一溜儿被堵了嘴的山匪。
在这几百号人之中,又有一人尤为显眼,与别的山匪不同,此人身材瘦小,正披头散发的跪在雪地中央,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个大红裤衩和白色里衣,冻得瑟瑟发抖。
蔚蓝见状,忙吩咐了郧阳和白贝、忍冬银杏带了蔚栩和大熊小熊找地方安置。
等几人离开,蔚蓝才拢着墨色披风缓步走近,鹿皮软靴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沙沙声,这人大约听到了声音,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蔚蓝就着火光看他,只见这是个年约三十的男子,长得尖嘴猴腮,注视着蔚蓝的目光中,迸射出刻骨的仇恨和愤怒。
“这是头儿?”相由心生,要问蔚蓝前世见过最多的什么人,那自然非罪大极恶、恶贯满盈之人莫属。此人眼圈青黑浮肿,颧骨高耸,即使在雪地里穿着单衣,他仍然脸膛泛红目露凶光,一看就是长期浸淫于酒色,又摄入过多动物脂肪纵欲过度的模样。
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如何会出现纵欲过度的土匪?蔚蓝没有错过男人眼中的恶毒光芒,她眯眼看了这人几眼,越看面色越是阴沉,丝毫不复当初见到六子和周旺财等人的亲和;在蔚蓝深恶痛绝的人当中,奸淫暴戾、惺惺作态与阴险贪婪排名不分先后。
周旺财听得蔚蓝问话,狠狠的踢了男人一脚,轻咳一声点头道:“正是,这厮名叫汤剑锋,三年前就盘踞在苍岩堡了,属下刚找到这厮时,这厮正与几名女子饮酒作乐。”
事实上不仅仅是饮酒作乐,完全说是凌辱也不过过。
周旺财等人杀上山的时候,白条已经抢先一步用沉睡散放倒了大部分人,当时汤剑锋的房间里,一共绑着七八名衣不蔽体的女子。那场面,即使是见惯了风浪的周旺财,也顿觉怒意滔天,只恨不得立时将他抽筋拔骨丢出去喂野狗!
卧龙寨虽然也是匪寨,但从来只求钱财,轻易不肯伤人性命,更遑论玷污良家女子。苍岩堡与卧龙寨相距并不算远,周旺财与汤剑锋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手,几乎都是因为卧龙寨抢过钱财而又放行的人,最后落到汤剑锋手里就性命难保,男子多数杀了弃尸,而妇孺,除了实在年迈的,全都成为这帮畜生的玩物。
汤剑锋就是个活脱脱会喘气的qín_shòu,犯起混来荤素不忌,不仅对妇人百般凌辱,甚至连孩童也下得去手。但有些话周旺财不好多说,蔚蓝毕竟是女子,且年龄尚小,是以他话中多少有些含糊其辞,神色也不自然。
但蔚蓝是什么人?上一世她亲手捣毁的各种黄赌毒窝点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又有什么阵仗她没见识过?
“你不是说你跟他有些交情?”蔚蓝皱了皱眉,双手环臂冷冷的扫了周旺财一眼。
周旺财呲了呲牙,道:“是有交情,不过是生死仇敌的交情。”谁想跟这畜生有交情?若不是顾及着寨子里老的老小的小,他早就想豁出去把这王八蛋宰了!
“原来如此。”蔚蓝了然的点点头,只觉得再多看汤剑锋一眼都脏眼睛,她扭过头看黑漆漆的天幕,伸手接住纷纷扬扬洒下的纯白雪花,见雪花在她指尖瞬间融化水,透过火光看起来纯净无垢,蔚蓝轻飘飘开口,那声音如同雪花飘落般润物无声,又如九州地狱般轻薄幽冷,“那就杀了丢到后山喂狼吧。”
这人留着也是祸患,她是不轻易杀人,但绝不包括像汤剑锋这种披着人皮,却连畜生都不如的。单凭汤剑锋那一身罪孽,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