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言白了杜威一眼,随即轻轻摇头,二人少年夫妻,杜威心中所思所想,她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老爷莫不是累糊涂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就是回了老宅又能如何?该来的终归要来,涛哥已经十七,螺哥儿和佩姐儿也都十三了,有母亲和大哥大嫂看顾他们,我并不担心。反倒是你,上京城里风雨飘摇,我留下来,即使帮不上什么忙,能打点好后宅也是好的。更何况,若真如老爷所说,我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更加招人眼?”
杜威闻言一怔,继而含笑点点头,看向张氏道:“看我,还真是忙糊涂了,竟不如丽娘你看得明白,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杜威说着垂下头来,张氏嫁给已经十几年,这十几年来,张氏跟着他东奔西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任上,就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如今要张氏跟着他一起冒险,杜威心中饱含愧疚,可他还别无选择。
张氏的话说得都对,不说张氏现如今离开会有多么惹眼,只他日后所要谋划的事,后宅必须要有人打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张氏见他这副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眼角浮现出几丝笑纹,“官场的尔虞我诈咱俩已经见识了不少,眼下虽然形势逼人,但再是困顿,又如何能比得过初入官场时的战战兢兢?”
杜威吁出一口气来,看向张氏点点头,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室内沉闷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两人多年来养成的默契。杜威出身贫寒,张氏也出身不显,二人身后皆无家族可以依仗,杜威能从小小的县丞一路升任至京兆尹,其中艰辛着实难以计数,但再难,他们也携手一起趟过来了。
“行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已经累了好些天了,我先去准备些吃食,你下午还得上衙。”张氏说罢笑着起身,一面吩咐丫鬟婆子们打水伺候杜威洗漱,又一面拿了糕点过来让杜威先垫垫肚子。
是夜,玄墨阁中烛火摇曳。
“三哥,这些都是可用之人。”姜澄一袭黑衣,一面翘着二郎腿歪在软榻上吃东西,一面从怀中摸出本小册子递给姜衍。
姜衍接过,大略翻了两页,看向姜澄,有些意味深长道:“苦心经营多年,若名单上的人真的行贪墨之事,三哥可不会留情。”
姜澄不以为意,拍落手上的糕点屑摆手道:“没事,贪官污吏么,该杀的杀,该砍的砍,不用给弟弟留面子。”
当年苏家满门被屠,姜澄虽疑心是谢琳所为,但若是没有当地的贪官污吏做帮凶,他母妃又怎么会家破人亡入了宫,最后落得个凄凉惨死结局?
他之前之所以没动这些人,不过是觉得这是姜泽的天下,他无须操心,如今三哥回来了,那情形则又另有不同,“三哥,你最好把他们都大卸八块,再把他们贪墨的银两全都拿了,带回上京分给我一成。”
“你可是掉进钱眼里了。”姜衍状似无奈的摇摇头,将册子收好,又道:“我已经安排人手盯着蔚桓和孔志高,你留意着谢正清。”
“知道了,三哥放心。”姜澄毫不犹豫的应下,思索片刻后,又目光灼灼的看向姜衍道:“三哥,你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去黑河郡,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几日前与姜衍的一番谈话,让姜澄清楚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蠢,二人商议之后,俱是把目光投向了目前尚在禁足的孔志高,尔后蔚蓝在信中对岷独峰和尹卓的分析,姜衍也对姜澄如实相告,姜澄私以为自家三哥不会如此轻易的轻忽真相,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姜衍含笑的看了他一眼,目露戏谑道:“这么看你倒不是很笨,当初怎么就栽在孔志高手里了?蔚池乃启泰功臣,若孔志高真有通敌叛国之心,再加上纳木错的高徒尹卓,萧关形势必然严峻,我必定是要去看看的。”
姜澄点点头,“确实如此,总不能边关打起来了咱们还一无所知,也就姜泽那个蠢货还有心思搞内讧,自以为坐上龙椅就万事大吉了,哎!”姜澄说着又坐直身子,撇嘴道:“李洪那厮是曹要去萧关,怕是不好甩脱他。”
姜衍对着烛光转动手中的白玉杯,烛火下杯身轻薄剔透,映照出一层忽明忽暗的灰黑暗影。他面色沉静道:“李洪是曹奎的人不假。可天下之事大多利字当先。”
“曹奎此人圆滑,心思极为巧妙,他能于万军之中得了父皇青眼,十年间由从四品守将爬上正一品北征军统帅的位置,不但授封国公,还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做了皇后,其胆识手段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审时度势。
而李洪十四岁就投在曹奎帐下,二十三岁为将,当然也不可能是蠢货。此去黑河郡,姜泽派李洪随行,不单你我看得出他的意图,李洪和曹奎自然也看得出。
曹奎把李洪当亲儿子栽培,谢琳和姜泽之前就竭力打压曹奎的亲子曹芳霖,使得曹芳霖只在户部供了份闲职,但实际上,却行着商贾之事经管鑫源票号;曹奎对此只怕是早就心怀不满,不过是碍着皇后的面子,才会隐而不发。
若姜泽为了在东郊大营安插自己的势力,又朝李洪下手,无论姜泽私底下是如何与曹奎分说的,曹奎面子上又是如何应承,他心中对谢琳和姜泽的不满只会更深。”
姜衍说到这看了姜澄一眼,淡笑道:“此行若是李洪安然无恙还好,若是李洪殒命,曹奎和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