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烈和孔英对宋金元朝政的得失也是颇为关心,两人不是死读书之人,自然有自己的看法。只是田烈对现在已经在汉地行汉法的蒙元朝廷有了更强的认同感。
于志龙坦陈自己只是刚刚开始,并没有什么计划,更没有什么远大的目的,现在只是择部分感兴趣的章节翻看一番,也不是做学问,说的好听些,也就是知古观今,以史为鉴而已。
于志龙说得坦荡荡,田烈和孔英听着却不禁心内感慨。此书本为先宋人君观古今,明得失,勤政治民所用,倘若先宋真的学以致用,也不至于今日。不料此时竟是一个官府眼中的年轻反寇对它重视若斯,可叹宋元朝政糜烂,世风日下,宏篇巨制沦落为权贵书房中的装饰品,朝堂之上能有几人认真研读?
过了好一阵,田烈慢慢道“昔唐太宗言: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将军有此心,他日必将大兴。”
孔英心有同感,原以为此人不过是有点想法的草莽之人,不料对前朝的朝政利弊如此用心探究,难怪他今日回专程过来延请田叔。此人胜在年轻好学,谨严慎行,若他日真有机会化龙而上,际遇不可言!
孔英家系偏支,族中地位其实远不如嫡系亲支,他对科举一道并不热心,对元廷也无多少认同,与于志龙一番话后,不禁对其有所改观。
刚才听得田烈欲留在本地,为于志龙所部的士卒启蒙教育,孔英心中甚为田烈担心,可以预见元军很快就会过来,以孔英所见,元军势大,胜算颇多,留在此地实在是凶险。他有心找机会规劝田烈,收回承诺,当着于志龙的面,一时不好出言。
再说起城内治理等事,于志龙道:“不瞒二位得知,我军刘大头领已经定下树旗称王,号顺天王,各部头领称将军,小子不才,亦在将军之列。为壮我军声威,小子特做了安民告示和檄文,已经禀告了顺天王首肯,今日就可宣告于城内外,若所料不差,当会引得四方震动。”
田烈欲孔英对视一眼,道:“将军有心了。”都说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自古起事者多会发文,通告四方,既是壮声势,也是在话语权上占先机。
“小子不才,今观奴籍、匠籍、军籍害民已久,欲先废之如何?”
“哦,将军竟有此心!若能颁行,实百姓之福。此律法已经通行天下数百年,历朝颁行原是为了术有所长,辖制便捷,所谓术业有专攻,子继父业是也。但现今蒙汉权贵勒索无度,自蒙元定都几十年后,无数汉家子沦为奴籍不说,当初定国时的匠户和军户几十年来多受有司层层盘剥,生活困苦,逃逸者日多。剩余之人也是多敷衍行事,可谓匠户无熟工,军户无壮丁。”田烈听闻于志龙的打算后,首肯道。
孔英接着道:“滋事体大,估计仅仅本县就涉及上千户人家,将军若行事,当以雷霆之势。否则那些奴户之主必然反对、阻扰!”
这三籍之害,孔英和田烈知之不少,取之益民,当可行。只是因为戕害了众多权贵之利,历朝明知当变而不为,不是不为,实不愿或无能为力也。
“我意亦如此,谢林曾提醒我,若是取消这三籍,还应给家无资财之人以立家之资,活命之本。否则好心办坏事,反倒是害民了。我已令谢林重新核算本地田亩,清查隐匿的田产,蒙人权贵的田亩和财物充公,汉家大户亦应交纳部分资财,届时订个章程,务必使得这些百姓得脱苦海。先生若有意,尽可助我参详,小子感激不尽!”
“将军言重了,此为民众谋福祗,固所愿耳。”田烈肃然施礼,“只是田某乃读书人,实不擅长具体谋划,若有差遣,当尽人力!”
于志龙这么做,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在太平时节,因损害朝廷各方利益,定然不允,现在这里是已是贼寇之地,打烂旧制换新法,相对容易的多。只是田烈知道自己确不擅长做此事,而且自己若明着为其参谋,就彻底是上了贼船了。
孔英心内杂陈,一时不好决断,自己大好青春亦想留名建功于世,只是单凭于志龙短短一番话,实在下不了决心,其人如何也有待观察,所以只是称赞于志龙的做法,再无表示。
于志龙也不奇怪,自己与二人算是初识,身上也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不可能威风一抖,四面八方的文武俊才就望风而拜。这造反不是请客吃饭,是要掉脑袋的!
能够取得他们的好感和支持就是一个好的开端。更何况田烈已经同意为自己教授部分士卒,有了开始就不愁今后继续招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