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被薛天给说中了,这些个被俘的大晋将卒还真是一群傻子,至少此时的辛流儿就是这么认为的。
暗中进入坵平府城西战俘营的地牢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但任凭他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那些个被关得面黄肌瘦的大晋降卒就是不理他。
一个个的低着头阴着脸,只顾着在阴冷的牢房里打摆子,除了一开始的小小惊诧以外,他们对辛流儿的突然造访居然毫不在意。
“哎,大哥们,我刚说的话你们听进去了没有,我们的人正在外面想法子救你们,你们到时候只需要配合一下就都可以出去了!”
再一次来到一间牢房的铁栅栏门前,辛流儿朝里面乌泱泱围坐在一起的军卒们叫唤道。
“哐!”
一只硬底皮靴迎面飞了过来,匡的一下拍在了缝隙不足三寸宽的铁栅栏门上。
好心好意的劝说遭来了这般不领情的对待,历来高傲惯了的辛流儿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刚想开口怒骂几句,不料身后却是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小子,有人下来了!”
听闻此话,辛流儿微一凝神,果然听到了地牢出口处有哆哆的脚步声传来。
转身朝身后的牢房中道了声谢,也不及多想,一闪身就躲进了地牢阴暗的角落里。
两个手持牛皮软鞭的北齐士兵一前一后的下了地牢,左右寻索着走在地牢的巷道里,一会儿在这间牢门上敲敲,一会儿又在那间牢门上打打。
当走到之前辛流儿喊话的那间牢门时,其中一个士兵蹲下身,用手上的牛皮鞭子捅了桶栅栏里的那只硬底皮靴后,摇头笑道:
“呵呵,你们晋人的脾气还是这么大,就连当了俘虏也不消停,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们一句,像这样既耐磨又保暖的靴子你们还是赶紧的收起来才好,因为上面刚下来了命令,从明日起,你们很有可能要替我们押送一趟物资去你们大晋的天北,这路程有点远,荒原上也冰天雪地的冷得厉害,所以,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乱扔啊!”
士兵打趣了一通监牢里的众战俘以后,收起鞭子,起身哈哈笑着又走了。
只是这个士兵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说完那些话以后,这些前一刻还死气沉沉仿佛没了灵魂的战俘瞬间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齐齐偏头看了某个阴暗的角落一眼。
“现在你们该相信我了吧!”
等那两个北齐士兵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地牢出口后,辛流儿这才从角落里站了出来,一边大摇大摆的在地牢的通道里走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两边牢门中众战俘的神情。
结果很失望,因为他并没有在这些人脸上看到哪怕是一丢丢的兴奋之色,他们惊讶的情绪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转而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死了娘老子的模样。
“小子,别忙活了,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走的。”
这又是之前提醒自己躲避的那个声音,辛流儿听得非常清楚。
赶紧回身走到话音传出的牢门前,一眼就对上了一个盘膝而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精壮汉子。
“为什么不走?难道你们就不想重获自由?”
虽然这家伙面色不善,但好歹是找到一个会说话或者说愿意说话的主了,辛流儿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追问道。
大汉瞥了辛流儿一眼,说道:“要说谁不喜欢自由那是骗人的,我们之所以不走,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
“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战死而是选择投降吗?”
大汉不答反问。
辛流儿很想回一句‘因为你们怕死呗!’但话到嘴边还是硬塞了回去,因为在事情的始末还没弄清楚之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这句话伤害到任何一个可能是英雄的人,毕竟,投降这种用自由去换取一条生路的事情,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干的。
“呵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认为我们胆小怕死而已!”
大汉似是看出了辛流儿心中的想法,毫不在意的揭穿道。
“那不然呢?还有人逼着你们……”
辛流儿一句话没说完,迎面又飞来了一个东西,不是皮靴,而是一块长三寸宽一寸的身份令牌。
“安龙卫!”
令牌上三个醒目的大字看得辛流儿心头一颤,震惊的抬头看着牢门里的大汉。
“你是十二卫中的……”
大汉一抬手,再次打断了辛流儿的话。
“不止是我,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让你看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没有孬种,若不是当日过马滩北围之时,公伯大帅怜惜我等性命以命相要,安龙卫的儿郎们早就选择战死沙场这一条路了,又岂会甘心落到这般田地!”
终于明白这些人的架子为什么这么大了,也终于弄明白这么一群最不可能投降的人为什么要投降了。
一个两鬓斑白,须发凌乱的老将军身披残甲,在大势已去,己方已然没了退路之时挥剑顶喉,用自己的性命逼迫自己仅剩不多的部下向敌军投降,以此换一条生路,辛流儿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么的悲壮。
把令牌扔还给大汉,辛流儿正了正身形,郑重的朝地牢四方作了个罗圈揖后,认真的道:
“相信我,你们公伯大帅当日的选择是对的,投降或许会让你们失去一点点身为一个大晋最强军人的尊严,但这也换回了你们一条命,一条可以在日后获取更多,更大尊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