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高顺也没投入重兵,曹昂怎么冲,他就怎么挡。既不松懈也不多耗一分力,而且并未亲自指挥,只让手下牙将、屯长自行率队反击。高顺相信这点小场面难不住他的百战锐士,事实果然如此。
但当第二轮战鼓响起。曹洪一千五百战卒踏着鼓点,向寿春宫发动进攻时,一直坐着的高顺终于站起,紧了紧腰间双刀,握住矛杆。开始令旗指挥。
宫墙东南段(即攻方右侧)五十余陷阵死士后撤待命;已列阵的三百陷阵死士阵形东移,堵住曹军进击入口;宫城西南段七十余死士原地休整,以防曹军再度从此处进攻;宫中杂役充为辅卒,将受伤及战死的死士转移至殿内治疗。
陷阵营频繁调动时,曹军已发起冲锋。
三丈斜坡,一次只能容六七人并排冲锋,而墙后的陷阵死士则按照高顺的命令,相应摆成二十人一排,共十五列,正好形成一个宽厚的半弧。将迎面冲来的曹军士卒半包围起来。
“嗷——”
冲在最前面的,是曹军老卒,足有上百人,他们将起到示范带头作用,挫敌锐气;紧随其后的,是一营新兵,他们将是消耗敌军力量的主力;再后面数百人,则是原寿春降卒,其任务与新兵相同;最后则是曹洪亲率的三百精锐,这将是战场致胜的关键力量。
“稳住!稳住!”
陷阵营方阵里不时传出各屯长、队率沉着声音。排列于阵前的死士。身躯微躬,如绷紧的弓,整个上半身及大半面部俱隐没于矩形的步兵盾后,只露出一双嗜血的黑瞳与一截闪亮的刀戟。
“呀——”
最前头的曹军老卒已冲上斜坡。右角楼上突然射出数支箭矢,当先三个曹卒身体一个踉跄,向前扑倒。身后曹卒丝毫不停,或者说根本停不下来,无数双大脚踩踏而过,生生将三人踩入土里……
“杀——”
“杀——”
双方战士不约而同吼出同一字眼。下一刻。重重撞在一起。
砰砰砰砰!喀啦喀啦!铮铮铮铮!
盾牌、刀戟,甚至躯体都在剧烈碰撞,发出令人想吐血的沉闷撞击声响。人挤人,人压人,盾牌发出不堪负荷地咯吱声,然后喀啦一声破碎。每一个士卒,都竭尽全力将手里的兵刃刺出去、砍出去,甭管刺中谁,砍中哪个部位。只要兵刃见红,必有敌伤亡;只有敌伤亡,自己才能活。
高顺站在角楼望去,但见两军接触面刀戟矛殳起起落落,带起大蓬血雨,前面一排排士卒象蒜皮一样被一层层剥掉,九成以上是曹卒,而自己的陷阵锐士,血战至今也不过才被“剥”掉了两层。
陷阵营不愧为装备仅次于龙狼悍骑的三国一流重步兵营,筩袖铠的致密甲片挡住了大部分刀戟的砍刺,只有皮革头盔禁不住卜字戟的连续大力劈戳,被劈进头骨里难以拔出。几乎每个倒下的死士,都是头顶连着一杆长长的大戟或长戈,姿势怪异而惨烈地死去。
三百对一千五,这是一场人数悬殊但实力相当的血战。
一刻时后,百余曹军老卒战亡过半,崩溃。
二刻时后,五百余新兵被杀上百,溃败。
半个时辰后,五百寿春降卒被击溃。
而杀到此时,陷阵死士也死伤上百。高顺已将手里所有的预备队全压了上去,这才接二连三击溃数倍之敌。但长时间鏖战,士卒已疲惫不堪,体力已接近极限。
就在这时,曹洪率三百精锐压上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大地淌血,天地血色逐渐汇聚交融,涂遍了整个视野……
乱战之中,曹洪一戟杀,渐渐突向阵心。
数十步外,一将持矛步步反杀,所过之处躺满曹卒尸体,正迎向曹洪的方向。
黄昏下,那员大将的头盔上三根颤动的白羽分外醒目——高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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