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官寺内,对着宦者送来的竹简,太仆皱了下眉,闻太中大夫田蚡来见,心下思量几番,命人挡了回去。
春耕将至,朝廷又在推广牛耕,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一直拖延下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哪怕有代国相的面子,他也不能无视天子的旨意。
田蚡是皇后之弟、太子舅父不假,可说句不敬的话,宫中掌权的依旧是窦太后,而太子不过才立满一年而已。能将事情拖到现在,已经是给足对方面子。
田蚡被挡在官寺外,当面没什么表示,转身却是满脸阴霾。
派往云中郡的家僮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妙。
魏尚从文帝时起坐镇边陲,名震朝堂,连匈奴都忌惮三分。在他的治下动手脚,果真不是那么容易。
坐上马车,田蚡心中很是不甘。
他渴望财富和权力,奈何处处碰壁。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财的机会,却根本攥不到手里!
“晦气!”嘟囔一声,田蚡令家僮调转方向,去魏其侯府上拜访。
皇后根本不是太后的对手,窦氏依旧是最有权势的外戚。他需得继续伏低做小,等待时机,总有一天必取而代之!
云中郡
商队掠卖-人口一案了结,法场上杀得人头滚滚。
从犯和同谋受过笞刑,隔日就被送去黥面。甭管伤势如何,只要还能动,就必须开始做苦役。稍有反抗,鞭子和棍棒会立刻加到身上。
哪怕是一同服刑的囚犯,对这种掠卖-人口的恶徒也是极为痛恨。在狱吏提人往郡边修筑工程时,现仅仅一夜,就有不下五名恶徒死在狱中,并非伤势过重,而是被活活殴死。
“何人所为?”
面对狱吏的询问,几名同监的囚徒一同站出来,丝毫不惧刑期加重。
狱吏的视线扫过几人,最后竟未提处罚,只让他们将尸体搬走了事。至于几名恶徒的死因,全归于“伤重不治”,当日就盖棺定论。
恶徒受到应有的处罚,被救出的孩童和女郎同样需要安置。
快马飞驰往郡中各县,再由县中派人前往各乡,搜寻查阅失踪人口,顺便也对全郡的人口做了一回统计。
6续有孩童、女郎同家人团聚。纵然家人已死,也会有族人寻来,将孩童和女郎接走,于家族聚居的里中安置。
实在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孩童,由郡中统一安置到马场,学习放牧养马,换得一口饭吃。长大一些,还能跟随养马的士卒学习骑术和箭术。待到长成,或是从军,或是做佣耕,或是继续养马,全看个人造化。
有的孩童实在太小,马场也不愿收。真把这些小家伙送去,别说让他们牧马、照顾马驹,恐怕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来看顾他们。
赵嘉获悉情况,主动找上魏悦,愿意为郡内分忧。
“这些孩童不能牧马,放羊总是可以。”
有魏悦帮忙,事情很顺利,总计八名三头身,全都被裹上皮袄,抱上健仆赶来的大车,当天就被送去赵氏畜场。
孙媪带领妇人烧足热水,将这些豆丁剥得光溜溜,按到水里一顿搓洗。洗干净之后,裹上鞣制好的羊皮,每人舀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分一张暄软的面饼。
“吃饱了睡一觉,明天起来之后,和阿敖、阿青一起去清理羊圈。”
三头身们狠狠撕咬着面饼,喝汤时,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卫青跟在孙媪身后,帮忙分饼舀汤,看到这些豆丁,就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临到睡觉时,八个三头身被分到两间屋子,却在孙媪走后,抱着羊皮聚到一起。在被恶人囚困时,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哪怕如今脱险,心中仍是惴惴。由于缺乏安全感,实在不想分开。
卫青听到响动,很快坐起身。
公孙敖仍在呼呼大睡,翻身时还咂咂嘴,似是做了什么好梦。
几名童子靠在一起,见卫青走过来,都有些畏缩。
“为何不睡?”卫青问道。
“睡不着。”一个长相俊秀、眼下带着一道伤痕的童子道。
“睡不着就说说话。”看出几人的紧张,卫青起来取来火石,点燃了地炉。随后裹紧皮袄,挨着一个童子坐下。
“说什么?”
童子们互相看看,都是一脸茫然。
“除了牧羊,你们还想做什么?我要学骑马射箭,等我长大了,就去草原杀匈奴!”卫青道。
“我阿翁和阿母死在匈奴手里。”一个孩童开口。
“我的族人都被杀了。”
“还有我……”
卫青开头,孩童们打开话匣子,很快现,彼此有许多共同点。他们固然年幼,却也知道仇恨,仇恨的对象有匈奴,也有为害边郡的恶人。
“阿青,我和你一起,等我长大,我和你一起去杀匈奴!”
“我也是!”
“我、我!”一个更小的豆丁举起拳头。
公孙敖被声音吵醒,爬起身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阿青,你们在干嘛?”
枕上没有垫皮毛,公孙敖睡觉时又不老实,头支棱乱翘,嘴边还带着可疑的痕迹。这副模样和白日里完全不同,卫青习惯了,不以为意。孩童们却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大笑。
公孙敖被笑得莫名其妙,见没什么事,干脆抓抓头,又躺回去继续睡。
孙媪站在门外,朝另一个妇人摆摆手。妇人会意,放轻脚步,返回歇息的木屋。
“狼崽子再小也有凶性。只要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