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没有张扬地宣布,要保吴良辅,或是不追究巴度和穆尔祜等人的罪过,可时日一长,今次的案子渐渐平息下来,首犯迟迟没有审判,总有刚正不阿的大臣要问皇帝怎么了。
如此福临才不得不说:“吴良辅虽有罪,但侍君多年,功不可没,然吴良辅只是一区区内侍奴才,更重要的,还是对大清有功的朝臣们。若俱按迹穷究,犯罪株连者甚多,而今有重大过失之人皆已伏法,其他人姑且从宽,一概免究。”
朝臣哗然,暗暗松了口气的人有,为此愤愤不平的则更多,他们纷纷询问皇帝将如何安置吴良辅,若是再将吴良辅放在皇帝身边,岂不是重蹈覆辙,大臣要见皇帝,又要拿白银来敲门。
福临当庭保证说:“吴良辅不会再拥有任何权力,不过是留在朕身边端茶送水的一个奴才,至于你们,将来若有太监宫女敢勒索索取,只管闯到乾清宫来告诉朕,朕绝不治你们闯宫之罪。”
站在群首的索尼静默不语,鳌拜瞄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苏克萨哈遏必隆等等都不开口,一些大臣询问爱星阿,老将军摸了把雪白的胡子说:“自然以皇上的旨意,马首是瞻。”
谁能想,这一个大贪的阉人,竟然能使得皇帝甘愿顶着背弃朝臣的恶名与风险来保他。更有甚者,若是没有人问这件事,皇帝大概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知不觉地就糊弄过去。
至于被免于追究的大臣,不仅巴度、穆尔祜这些人,众人一时也想不起来针对皇贵妃,生气愤怒的大臣们还没能缓过劲来。
可他们不是没有向皇帝抗议,隔天的朝会,就少了近三分的人,之后连着三天,不是这个告假,就是那个生病,一些紧急的事根本找不到人来接。
福临本想忍着,等他们这阵愤怒过去,自然就好了,结果第三天早晨,连索尼都不来了。
皇帝咽不下这口气,便仿若无事,照旧上朝处理国政,更大大方方地在这一天,把吴良辅从刑部大牢接了回来。
重见天日的人,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福临目光冰冷地看待他的眼泪,冷冷地说:“朕也就只能保你这一次了,你要记着,从此以后,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稍有放纵,他们就会闯到朕的面前来质问朕。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自己用裤腰带,把自己吊了吧。”
吴良辅哭着说:“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
福临道:“你所贪污搜刮的钱财,已悉数充入国库,往后每月依然有俸禄,吃喝随着朕,冻不着你也饿不死你,朕真不明白,你要那么多的钱财做什么?”
吴良辅哭道:“皇上,奴才也是身不由己啊,那些大臣们,个个儿位高权重,奴才哪里敢得罪。若是不拿,他们就觉得奴才不给面子,奴才是什么东西,各位大臣随便伸脚使个绊子,奴才就万劫不复了。”
“呵……”福临冷笑,“事到如今,就别为自己开脱了,朕也没拿你怎么样。”
“是,是。”吴良辅连连磕头。
福临又道:“今日起,你不再是内廷十三衙门的总管,无权无职,但必须留在朕的身边,想必上上下下的人,也不会为难你。先熬个两三年,往后朕再看看,能不能再给你想什么法子。”
吴良辅脑袋贴在地上说:“奴才能活着回到皇上身边,已是满心惶恐和感恩,但求皇上什么都不要再为奴才想,让奴才伺候在您身边,一辈子为你效忠。”
福临嗯了一声,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他还有堆成山的折子看不完,便示意吴良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吴总管回到紫禁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有人上赶着来巴结,也有人在背后吐唾沫愤愤不已,这日午后,添香带着皇贵妃亲手炖的参汤,从交泰殿自乾清宫后门来到了皇帝身边。
“是葭音炖的?”福临心情甚好,叮嘱,“你们也要仔细,别叫娘娘被烟火燎着。”
添香却跪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有句话,命奴婢向皇上转达。”
福临满心安慰地喝着参汤,欣然问:“什么事?”
添香应道:“娘娘说,皇上往后再去承乾宫,有一件事希望皇上务必答应娘娘。”
福临放下汤碗:“怎么了?”
添香怯然道:“娘娘说,不许吴良辅跟着您进入承乾宫,往后不许吴良辅踏足承乾宫半步。”
福临呆呆地看着添香:“她说的?”
添香早已吓得发抖,俯首磕头道:“是,字字句句都是皇贵妃娘娘亲口命奴婢转述的。”
福临的胸口,顿时结结实实地被堵上,什么参汤仙汤都喝不下去了,他说:“告诉娘娘,参汤很好喝。”
“是。”
“跪安吧。”
“可是皇上……”添香颤颤地问,“吴良辅的事?”
福临痛苦地闭上眼睛:“朕知道了,你告诉葭音,朕知道了。”
添香原路返回,可还没走远,就听见汤碗被砸碎的动静,那一声响,吓得前头的太监和侍卫都冲了进来,接着便是皇帝恼怒的一声:“滚,都给朕滚出去。”
添香为难极了,她到底要不要把皇帝的反应告诉小姐呢,一路回去一路想,她觉得小姐恐怕自己也算到这一步,决定如实秉告。
果然葭音很淡漠,对添香说:“告诉门口的人,吴良辅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不要害怕他,决不允许他进来。”
为了吴良辅的事情,福临一时,竟连葭音都得罪了。
朝臣们罢朝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