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何等的熟悉,当年八阿哥出生仅三天,皇太极就在洗三礼上为他宣布大赦天下。/0/379/
那时候他的长子还在为他拼命打仗,他就迫不及待地要立最爱的女人的儿子为太子,引发了多大的动荡,宗亲朝廷无不算计着可能面临的变故,可那个一生戎马鹰扬天下的男人,却是不管不顾,一意孤行。
结果呢?
苏麻喇见格格怒气越来越盛,自己也不知该从何劝起,过去的悲伤至今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倘若先帝还活着,哪怕老的六七十岁又如何,她有依靠有庇护,可以好好享受这巍巍江山,而不是辛辛苦苦地扛起一切,还要被诟病、被怀疑、被指责。
苏麻喇不愿那么残忍,可事实如此,八阿哥是大格格的劫,大格格,是皇太极的劫。
昔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到如今,要格格如何看待自己的儿子做出一模一样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在可能发生的悲剧里惶惶不安,就算皇上与皇贵妃一切顺遂,四阿哥健康长大,可背后的代价,是皇太后为他们操碎的心。
她还不能说,说了,就成了诅咒四阿哥,诅咒皇贵妃,甚至诅咒皇帝。
“把赏赐的贺礼截下,从今天起,我什么都不管,就在这南苑住着吧,哪天南边的人打过来了,我就跳进南海,以身殉国。”
见苏麻喇一动不动,玉儿厉色呵斥:“把贺礼截下来,听见了没有?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我就当没来过这个鬼地方!什么大清,什么皇帝,什么皇太后,都见鬼去吧!”
苏麻喇吓得不轻,可是格格怒了,怒得再次病倒。
她发着高烧,死活不许任何人去宫里宣太医,也不肯吃药,对着皇后、对着元曦和巴尔娅,都浮躁地说着:“我病死了,你们将来,要好自为之。”
所幸在淑太妃和七福晋的苦心劝说和照顾下,玉儿的病情缓过来,她们毕竟是一起经历了当年的事的人,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皇太后高兴些。
而七福晋在这里伺候皇太后,少不得也要回去顾一顾家里的事,自然岳乐就从母亲口中得知,皇太后盛怒病倒。
七福晋对儿子说:“你别在皇上跟前胡说什么,这母子俩的关系啊,哎……一言难尽。当年八阿哥的事,你虽还小,但也能记事了不是?那后来多惨呐,先帝就这么跟随美人和孩子,一去不返了。”
岳乐道:“额娘说的是,这是太后过不去的坎,如今看着一模一样的事,要她如何能安心,这件事我劝过的,可是皇上一意孤行,他说他高兴。”
七福晋哑口无言,只剩下摇头了。
而这件事,不仅惹得玉儿动怒病倒,在朝堂之中,亦是轩然大波。
索尼鳌拜范文程这些大臣,或是说大部分的亲贵大臣们,皆是从当年的悲剧里走过来,谁能想到,这还没满二十年,历史再次重演。
大臣们劝了,可都不敢拿先帝和宸妃、八阿哥来举例,毕竟说出口,就成了诅咒,真有什么事,岂不成了他们的罪过。
然而对于这一切,福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正沉浸在孩子新生的喜悦中。
深居内宫的葭音,产后虚弱,每日有精神时,就会看几眼孩子,直到孩子出生前,她都不敢想象,一个弱小的生命能给她的人生带来如此巨大的希望。
母性在分娩的那一刻充盈她的身体,让她彻底放下了过去人生里的悲伤,愿为了弱小的孩子变得强大,保护他养育他,期待他长大成人。
她并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皇太后气得病倒,甚至对于大赦天下,她也是事后才听说,尴尬担心了一天后,就在四阿哥嘹亮的哭声里不自觉地忘却了。
且说六公主和四阿哥,出生相差仅一天,六公主洗三虽然只是在阿哥所,由乳母嬷嬷们简单地操办了一下,可他们迎来了皇太后的祝福和赏赐,连克里纳喇答应都得到了关心。
但四阿哥洗三礼,皇帝大赦天下搞得那么隆重,皇太后不仅没露面,据说连一句恭喜祝福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赏赐了。
七八天后,宫里越传越烈,这日女眷们聚在储秀宫,便七嘴八舌地说起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是非。
其实她们都很年轻,年轻得压根儿没经历过当年的事,可眼门前的现实错不了,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听说皇太后病了,才顾不过来,这去南苑那么久,早就养好的身体,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有人道,“那会儿佟嫔娘娘回来接淑太妃,不也好好的吗?”
也有人说:“等着瞧呗,陈嫔娘娘临盆时,且看太后是什么态度,不就明了了?”
待她们散去后,陈嫔挺着老大的肚子,站在屋檐下对杨贵人说:“我招谁惹谁了,摊上这样的破事儿。”
杨贵人在边上叨叨:“如今到底嫔位的娘娘,能不能自己抚养孩子呀,上头也没个准话儿。姐姐您说,过些天要选秀了,宫里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进宫六年了,还没见过这样的,真是大开眼界。”
“这次选秀后,皇上若不大封六宫,不晋我的位份,我就自己去乾清宫求,说我要自己养孩子。”陈嫔扶着肚皮说,“大不了我再去承乾宫求,磕几个头怕什么,我只要能自己养着孩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什么破事儿都不瞎搀和。”
此刻,承乾宫里,静卧数日终于养回气色的葭音,正怀抱着弱小的孩儿,目不转睛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