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见三人要走,忙出声叫住。得了好处就想走,笑话,哪有这样的好事情。
万历道:“朕今日所说的这几件事,暂时都不要对外声张,传出去只怕会有不妥。”
三人赶紧点头应承下来,事关商业机密,任谁都知道要守口如瓶。
“此外,有了这富甲天下的名头,只怕日后总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试问武清伯准备如何应付呢?”
“这~此乃天家的赏赐,想必那些无知小民不敢妄加议论吧。”
“邓通、石崇,古来多少豪富之家,都难安守富贵,何也。”
“这个~”李伟对钱财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哪想过那些,磨蹭了好一阵,才道:“那臣等日后自当修桥铺路,扶危济困,多做善事,多集功德,想必总能得老天保佑,求得平安吧。”
万历暗骂这家伙真是不上道,就连报效皇家都没想到,真是一个贪啊。当下只好耐着性子淡淡道:“嗯嗯,看来武清伯是既打算当这天下首富,还准备做这天下第一大善人了。”
李伟一听,就准备拍胸脯应下,旁边的儿子李文贵却是猛地一阵咳嗽。把李伟惊得一楞,马上就反应过来,是啊,皇家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敢多做这等收买人心的事儿,自己真是糊涂啊。
李伟赶紧道:“微臣老朽昏聩,实在是理不清这等事儿,还请皇上明示,微臣等自当遵从。”
“不用急,多想想。”
“啊!天恩浩荡,老臣一家感激涕零,自当世世代代竭力报效,只求能敬附骥尾,托于天家的荫庇之下,分润一二便已知足了。”
“呵呵,朕富有四海,且武清伯你等也是皇室的至亲,倒是用不着报效。”
“这个~,那老臣就确实是不太明白了。”
“嗯,你能想到善,也还算是明白事理。但修桥补路不过是小仁小善,只有让这天下人都能从你这里受益,这样你李氏一门才能世代富贵,长盛不衰。”
“啊?”李伟又呆了,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得要多少钱啊~
“皇上,只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
“一个字,“税”。”
“税?!”
“对,朕也不要你多给,拿出利润的三成以充国帑,勉强也就够了。”
“三成?!”李伟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不多?
“嗯,这样你李家赚得越多,交的税也就越多,朝廷与百姓都能从你处获益,这才是大善至善,世人见此,也就无话可说了。”
“皇上圣明。”李伟忙道,经过一番盘算,他倒也觉得皇上说的这话有一定道理。只有跟朝廷、皇家的利益保持一致,就还是像那些盐商、皇商一样,家族地位便有了根基,再打点好相关的官员,这样就能如鱼得水了。只不过日后自己家族是超级皇商,超级盐商罢啦。
“只是这三成的税额似乎有些过高啊~”钱财还没到手,李伟就已经感觉到肉痛,难以割舍了。
“哦,那就四成。”万历已经不耐烦起来,懒得再多跟这几人啰嗦了。
“不不不,三成不多,不多,微臣等一定足额报效。”李伟赶紧改口。
“嗯,”万历点点头,在他看来,这种暴利的行当,税额占利润的三成一点也不算多,不过如今是要树立榜样,为以后大兴实业做准备,没必要一下子就挤干这些豪富。
日后贫富差距如果太大,又或者钱不够花,不是还有个人所得税,遗产继承税等各种税吗。没有最多,只有更多,就不怕整不住这帮家伙。
“好了,你等退下吧,回去好生商议下,该如何行事,等想清楚之后再来告知于朕。”万历见已谈妥,便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就从这煤炉开始上税,以免早早就引起物议。”
“是,臣遵旨。”三人赶忙磕头谢恩,躬身退下。今天跟皇上谈了这么多,回去确实是需要好好议一议。
三人一走,万历又在脑子里把这次谈判的情况过了一遍。眼下烟草刚刚流入华夏,还可以先让他们干几年简单初级产品的生产经销,如果真能规规矩矩缴税,那以后就指导他们研制卷烟,至于卷烟类的产品就肯定要实行专卖制度了。
另一方面,就是要设计出一个模式,将以后会逐步增多的所有新型经济体都纳入进来,与现有的工商业实体区分开来。要做到让进了这个圈子的工商业者虽然需要履行一定的义务,却更加有利可图,更有前景。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乐于接受这种模式,主动融入进来,从而使工商税得以逐步通行于天下。
万历很清楚,此时大明的这些工商户之所以能理直气壮地拒接缴纳商税,并不是简单的偷税漏税。那些工商业发达的富裕地区,上缴的税赋往往比其他地区高许多。
问题在于,大明僵化的赋税来源,始终被既得利益阶层死死地按在田地、人头之上。那些靠工商海贸发了大财的人,要么有士绅的身份能够得到豁免,要么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完成了税赋。哪怕赚得再多,也只需缴纳那点少得可怜的役银田赋,政府想要更多,根本就缺乏法理上的支撑,能被这些人及其代言人轻松阻止,所以各地的商税往往都只是意思意思。原本历史上,直到大明奔溃的最后时期,哪怕灾荒不断,纷乱四起,朝廷的各种加派,仍然被无情地摁在田间地头。
比如上回在奏疏中看到的浙江拖欠八十八万两袍服织造费用,这笔款项最终也还是会纳入地方财政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