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万历领着宽心、田门十子如约来到玉熙宫。朱翊镠、徐文璧以及众士子们已在此恭候多时。
一下子多了十来个人,玉熙宫大殿内显得有些拥挤,但却极为安静,课堂纪律那是好得不得了。
待众人向自己行礼毕,万历喝了一口水,梳理了一下思路,才道:“今日之所以将所有人全都召集在一块授课,一则是因为徐文璧即将就任新职,去之前再给他上一堂课,留作念想;二则今日这堂课非常重要,你们每人都要细心听讲。尤其是宽心,听到没有?”
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哄笑,把宽心整了个大红脸,恨不得立马溜到屋子外面去。
“好了,好了。”万历笑着双手虚按,道:“中秋那天,你们当中有谁用望远镜观赏过月亮啊?”
大部分士子都把手举了起来,万历道:“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大大小小全是坑。”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景色美不美呢?”
“不美,除了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
“既然如此,那嫦娥仙子为啥还要奔月呢?”
“因为她吃错药了~”
“~~”
思路不对,得赶紧换一换。
“好,你们有没有法子得知月亮距我们有多远?”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没有办法。
万历轻轻一笑,在黑板上画出一个三角形,向众人揭示了一个运用两地月影夹角差来粗略求取月亮距离的方法,他暂时没有引入地球弧度问题,这样就显得数学上的难度很小了,众人稍一思索,很快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接下来,万历又举了个打雷闪电的的问题。
问众人是先看到闪电,还是先听到雷声。
对于这个问题,众人的的观点就很难一致了,万历再次给出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测试声音速度的方法。
随后,万历列举了自由落体,水的浮力等一系列现象,与众人一同分析其中的种种情况,并都以计算式进行了简单推导。
课上到这里,万历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而是要求每个人都就今日所见所学写一篇心得,不要互相讨论,各自独立完成。
这堂为时很短的演示课,给在座每个人都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那些在后世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的粗浅道理,此刻却深深震撼了这些士子们的心灵。
就连宽心在听完这堂课后,心中都似乎有所明悟。
古代东西方的传统世界观中,都没有将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客观物质世界与主观精神精神严格地区分开来。东西方的先哲都曾提出过类似于天人合一的理论,往往将遇到的各种现象统合在一起进行思考。
而华夏在先秦百家争鸣时期,各家就已经将重点放在了治国理政之上,而将研究自然现象放在其次。在实现大一统后,随着最为关注社会治理、道德lún_lǐ的儒家的最终胜出,也就再无可能引起社会主流的足够重视。
即便是观察到一些奇特现象,如特殊天象、变异物种等,人们也往往只会将其整合到现成的阴阳五行理论中去,并强行将之引申附会到社会问题、道德问题上去。
如在后世常被人们视作钻研学问之道的格物致知,源于八目:“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自儒家在提出这个概念后,其真实意义在随后的一千多年里一直争论不休,但整句话的完整含义是很明显的:无论你怎么穷究物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所以阳明先生才会格不下去,才会要想方设法提出致良知的新思路。
在万历看来,格物致知的“格”应该对应于后世哲学思想中的方fǎ_lùn,“物”也需要根据其属性分门别类,至于“知”则同样具有不同类别与层次。
任何事物与思想,都具有两面性,不是简简单单的“良知”二字能够统合得了的。而此时的儒家,已经钻进了道德lún_lǐ的牛角尖,根本脱困不出。各种儒家流派分支莫不如此,如心学的“知行合一”,实学的“经世致用”,都只是在牛角尖里打转而已。
万历当然可以默写出一部较为完整的方fǎ_lùn、逻辑学之类的哲学书籍,又或者借助于后世新儒学的理论将儒家典籍重新注释一遍。但他始终觉得此时抛出这类思想实在是太早,还不够接地气。应该先把民众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偏差纠正过来,再去完善上层结构,这样才能做到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导师,而不是一名老师。可以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引导一部分人自行参悟出更多的道理来。
这堂课提前结束,万历又去视察了一下粉饰一新的蚕室,看来再过几天就可以安排李时珍来此校订了。
等回到内宫,万历见时辰还早,想起自己还一直没有去看望过王惠妃,便径直前往王惠妃所住的景阳宫。
景阳宫位于东六宫距离乾清宫最远的那个角落上,这一点倒是不能怪万历,主要是因为他此时已经有三妃七嫔十个小老婆,而王巧儿是最后被册封的一个,等她从慈宁宫搬出来时,东西六宫的其它殿宇基本都已有主了。
由于万历是临时起意,前来报信的太监前脚刚到,王惠妃与服侍她的一群宫人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便听墙外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众人只得赶紧扶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