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赶紧对张鲸道:“皇上如此信重,诚令老臣铭感五内。还请公公代老臣回复皇上,老臣一定认真研读此书。”
对于张冯二人的矛盾,张鲸可是清楚得很,当然不希望张四维就此被整垮。他也能体会出,万岁爷的这番话明显带有安抚张四维的用意。
张四维这次告病,不过是依例而为,而万岁爷也并不是真要让他在府上兼理阁务,所以才送了部书过来意思意思。
见张四维这么表态,张鲸心下稍安,只是觉得张四维这次的病情不似作伪,便道:“咱家定会将您老的话带到,不过您老也要保重身子啊。”
“哎,老毛病了,一朝发作便难以承受,歇息几天也就无碍了。”张四维赶紧解释,扭头对管家道:“来呀,去取二十斤土仪来。”
“是,老爷。”管家应声而去,不多时拿来一个小提篮,上面还盖着块布。
张四维很是抱歉地对张鲸道:“老夫家乡的一点土产,公公带回去尝个鲜。”
“哈哈~”张鲸脸上已是乐开了花,却仍假作推辞:“元辅您老真是是太见外了。”
“辛苦公公来回奔波,此乃老夫的一点小小心意,实在不成敬意。”
“这又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
张鲸心满意足地提着篮子告辞而去,张四维也扯掉头上缠着的布条,带上那一匣子《制图新法》来到书房。
自己就任首辅之初,便将这部手稿进呈皇上,如今皇上又将此书交回自己手中,再结合皇上那番话里的含义,张四维心里已经领悟得很明白了。
皇上心目中的元辅,始终还是自己,但皇上所关注的“政务”,自己也再不能像之前那样阳奉阴违了。
张四维只觉身心都一下放松了许多,打开书匣取出书稿,准备从中找些灵感,用在自己的第三道辞职疏中。
翻开书稿,里面夹着张叠着的宣纸。张四维忙取出打开,但见上面画了一幅画。
日薄西山,山下两人,一者背挎弯弓,一者腰插短斧。很明显,这二人分别是樵夫与猎人。
猎人身后有几只野物,而樵夫身旁也码着几捆干柴。此刻二人正坐在火堆边烧烤猎物,分而食之。
以张四维的那颗七窍玲珑心,看罢之后哪还有什么不懂的。君臣各有所重,各取所需,这样才能各有所获,皆大欢喜。
“哎,老夫年纪一大把,反倒没有圣上看得透彻啊。”张四维紧紧盯着画面,发出一声长叹。
以往只道自己一心谋国,思虑深远,哪知身边的危机起了,臣子的本分失了,却丝毫没有察觉。此刻回想起来,何其谬也。
张四维更无疑虑,提笔写下辞疏。疏中,他不仅明确表达了退意,还诚恳地检讨了自己担任首辅以来的种种不足,并向皇上致以诚挚的歉意。
随后张四维又替张问达求情,称如有臣子仅因指出自己的不足便遭罢黜,那么自己既算起复,又哪还有脸立于朝堂之上。
万历看过此疏后,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意,满意地吩咐将之送往内阁,让申阁老根据元辅的意思,拟定对张问达的处罚。
申时行接到口谕后,便似被一盆雪水淋过,全身冰冷。他一生唯谨,从不轻易站队,若不是眼见着连王国光都被拿下,冯保、曾省吾等人已然胜券在握,而张四维又干了那么多不合圣意的事儿,他怎肯将宝押在冯保这头。
万万想不到张四维依然能得到皇上的庇护。有了这道加持,只要他谨守住门户,提防对手的偷袭,冯保等人便再难得手。
如今形势如此微妙,而自己已经买定离手,再想反悔,却是迟了。
事已至此,申时行不得不依照圣意,对张问达做出降级外放的处置,也等于为张四维的复出留下了台阶。
于是,两天后的早朝之中,张四维的身影再次出现。只见他一脸和煦笑容,对前来问候的官员温言称谢,丝毫看不出之前刚承受了一场猛烈的冲击。
散朝后,张四维又将申时行、余有丁请到自己值房,向二人致以诚挚的谢意。申余二人忙称不敢,三人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叹不已,宰相肚里能撑船,诚不欺也。
紧接着,张四维又领着二人前去求见皇上。万历当然也亲切接见了三人,张四维叩谢之余,提及自己在府内养病期间,将皇上关于修改早朝仪程的圣意反复考虑了一番,已有了些思路,待与群臣商议妥当后,再来向皇上禀报。
万历一听,心中有数,张四维没被冲击前,倒是有能力组织群臣对早朝制度作出改动,但他如今威信扫地,自顾尚且不暇,再去挑战这类高难度项目,岂不是寿星公公嫌命长。
张四维这话言不由衷,肯定又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万历笑道:“早朝、经筵,均是国之恒典,稍有更易,恐怕便会引发群议,暂时还是不要去改动了。”
“皇上圣明。”张四维率先叩头领旨,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在他看来,推行皇上那些新法所造成的影响,反倒比变更早朝制度要小得多。只要此事能与皇上达成共识,其他都好说。
召对进行得很圆满,一切不和谐的因素似乎都已消弭无踪。随后的几日里,张四维一心放在几项新法的推进上,除此之外,他还专门去了趟告病多日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府上,说动刘守有重新上岗。
此举明显是在向冯保示好,而冯保等人对此却反应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