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回寒江城第一天找了家客栈休整了一日,寻了家酒肆,一边饮酒,一边探听着消息。
其中谈论最多的,便是联金伐辽的事情,徽宗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采纳痛贯和蔡京的策略,让童贯领十万人北上,只待军队集结,磋商好攻打的时间。
对于这件事,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意见。但大致也是分为战与和。宋辽自檀渊之盟后各自相安无事已经近百年,若战,宋就处于不义,更何况,谁都知道,宋军打不过契丹人,他们那些朝廷大臣可以高谈阔论,但到时候一交战,苦的却是他们百姓,寒江城更是首当其冲。
但宋自建国后,对于燕云十六州便一直心心念念的,盼望着哪一天能收回来,不得不说,当下这个机会,的确千古难逢,错过了,也许便很难遇到了。
偶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梁上起义的事情。
林叶放下酒杯,心生感慨,大宋繁荣的背后,就像是平淡无波的水面,在那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这是乱世的征兆。
第二天,林叶出了西门,往无过崖而去。苏云的身体,决定了他不宜走动,每动弹一次,身上的骨头就像千万只虫子在撕咬一般。
而且身体时常会处于冷热交替中,冬穿衫,夏穿棉,几十年的时间,义父一直处于这种折磨当中,如今老了,更是扛不住了。
他性子喜静,也就不愿住在城里,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无过崖了。而如今的知州邓伦,是五年前调任过来的,不过也只是管辖政务和民情。
寒江城是大宋唯一一处武官不受文官辖制的城池,当然,这也只局限于最高将领,就比如河东路节度使高永年,也就是寒江城守将,因为他的上面有苏云。
不在人间走,仍掌天下事。这是蔡京对苏云的评价,手段可见一般。
林叶攀上无过崖已是正午,火辣辣的太阳就顶在头顶猛晒,没有一点要阴的意思。崖顶大多是一些灌木,越往里走,树林反而更繁盛,看着无比阴凉,风一吹,树叶便沙沙做响。
整座崖顶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但林叶知道,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慢慢靠近灌木丛,每踏一步,身上的皮肤就刺痛一分,一股心悸的感觉流遍全身,努力的控制着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僵硬。
深入树林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那人比他矮那么一点,却是挺拔如剑,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那人一语不发,静静看着林叶,他知道,这是要自己出示令牌。但他的的事情去了,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昆叔!什么时候我见义父还需要出示令牌了?”林叶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冷若冰霜,他不过两年没回来,竟然沦落到了要用令牌来证明自己少主的身份。
林间一阵沉静,仿佛是说在了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
“沐河,放他过去。”林叶判断不出对方的方位,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有内力极深,对气息把握的极好之人才能做到。
面前的男人并没有示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隐入了林中。
他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对方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杀星除了天机阁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存在,便是杀殿。
杀殿人数并不多,但无一不是强大的存在,要入杀殿,武功忠诚无一不是经过了层层筛选,但这也代表他们进到了特权阶级,除了山主,杀星没有一个人能命令他们。
林叶看着坐在崖口处那个佝偻的身影,鼻子猛然间有了酸意。
明明是艳阳天,苏云却裹着棉衣坐在蒲团上,不远处还升着篝火,正温着酒。
苏云旁边放了另外安放了一个蒲团,看样子,早就知道他回来了,说不定昨天他刚进城就已经有人将消息告知苏云了。
“回来啦?”老人低着的脑袋抬头望了他一眼,复又合上,须发皆已斑白,眉间竟然凝有冰霜,唯一好的,就是苏云的眼睛还算清明。
“嗯,回来了。”他先到一旁用钳子取下温着的酒坛,倒了两碗,脱下外衣,随意的丢在一旁,敞胸露乳,盘腿坐下。
取下头冠,让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
两人就静静地坐着,烈日毫不留情的展示着它的威严,也未能让两人屈服。
苏云从棉衣中伸出手,颤巍巍的将酒碗端起来,嘬了一小口,脸上的皱纹也颤动起来,胡须上还沾了些许酒水,这哪里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苏云,不过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臭老头,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人。
林叶感觉眼眶有些胀痛,仰头,一口将酒闷了下去,火辣辣的烈酒灼烧着喉咙,林叶一瞬间就泛红了脸。
“你别怪你昆叔,有些事他不知道,心中难免有怨气。”苏云喝了一口酒,脸色红润了不少。
“没事,都是我的错。”苏云现在可以说是一口气吊着,随时都可能踏入鬼门关,这两年一直有人告诉他义父身体不怎么好,但他在汴梁一直走不开,两年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么快。
“你也别太在意,人都有一死,我能活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国势不明,我实在不放心就这样走啊!”苏云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大好河山,面上露出悲苦的表情。
“义父知道朝堂上联金伐辽的事情吗?”
“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令一回事,你有什么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