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林叶隔三差五便到城东柳河旁的酒楼喝酒,有时也饮茶。
坐在阁楼之上,楼下便是喧嚣的街道,这天下之人,匆匆忙忙,不过皆为利来,皆为利往。道路两旁门市林立,有药房、有当铺、有布坊…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更有卖菜的、卖饼的、甚至还有挂着八卦旗坐在路旁招摇撞骗的道士,五花八门,一路逛下去,总有能让你感到新奇的东西。
林叶的酒桌侧对着楼下的某个小摊,摊子是一个木质的,架上摆着一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小饰物,货架的下面有暗格,应该是放私人物品和储备货物的,和清晨相比,上面的东西几乎分毫未少,也就没卖出什么货物。
女子在那既不吆喝,有人来看也不怎么介绍,只说名字和材料,王婆卖瓜还自卖自夸呢!她就静静的看着行色匆忙的路人,时不时整理一下被客人弄乱的货物。
林叶的酒桌上摆了一壶茶,一副墨宝,几张宣纸。品着清茶,时不时看看窗外的女子,宣纸上已然描出了女子的轮廓,他在这坐了好几天,也就基本摸清楚她的出摊的时间,清晨很早就到了这儿占摊位,而且每次都是同一个地方,过了晌午,她就收摊回家了,卖女红这种小本生意,哪里争的过那些有门有户的商家,除非你货的成色比他们好,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昨日,林叶暗地里派人将这条街所有生意人的身世背景都查了个遍,自是为了掩人耳目。当探子捧着从官府取来的卷宗后,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从小山似的卷宗里找到了林清音的那份资料,只是记载的资料并不多。仅有“生于宣和二年,林恒之女,原是布商大户,产业众多。林恒于政和二年死于吕梁马匪,其母次年逝世。现居于柳河古渡口。”就那么几个字,林叶却盯着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合上了卷宗,叹了口气,合上眼,摇了摇头,倏而自嘲的笑了笑,心想:我怎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
这两天,他经常来。有时半日,有时一壶茶就耗上一整天,直到她收摊,这才离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似着了魔一般。只是画了这么久,那双眼却是怎么也画不好,每每当他觉得,嗯,不错,画的很传神,看到那双眸子后,就觉得自己画得还是差了点。
清晨,汴梁城雾气弥漫,天才微微亮。“客官,你今真早啊!”酒楼还没客人,正在擦桌子的小二看着刚进门的林叶立即上前招呼,白布不停的在手上搓着,面带着憨厚的笑意,这可是个大顾客,要求不多,又好伺候,出手打赏却是极为大方,自己可不能怠慢喽!
林叶点点头,向二楼走去,店小二把白布搭在肩上紧跟在身后。到了老位置。街上的女子正在摆东西了,女红按颜色依次摆好,又挂上自己做的小饰品,之后便东张西望的。
当雾气逐渐散去了,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老样子。”林叶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又指了指楼下正在发呆的林清音啊“剩下的银钱去帮我买些女红上来。”
“好嘞!”随着店小二高亢的声音,取了银子缓缓关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出现在了她的摊位旁,女子因这么早便有生意,眉目显得有些欣喜,嗯,是个好兆头。林叶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家里已经堆了不少胭脂水粉了,都不知要藏在哪了,他每次都是让不同的人去买,清音自然不知晓。
过了好一会儿,店小二都还没上来,他便伸出头探询,这时她好像正在问什么,脸上显的有些疑惑,店小二突然转身指了指楼上的林叶,脸上带着歉然的笑意,大人,实在不是小的想出卖你啊!
女子顺着手指刚好看到了探头的林叶。当阳光刺破已然稀薄的雾气时,两道目光相遇了。女子眼睛却睁的大大的,有些吃惊。林叶则顿觉窘迫,连忙坐正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只有茶杯。心想:额…这事办的…
店小二付了银子,拿了东西便往回走了。
好一会儿,女子慢慢平静了下来,皱着眉,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又回复到古井无波的模样。而某个心中只有茶杯的人自然看不到这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