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院西边是学子们住的地方,东边那排房门朝北的小屋则是画院夫子们的住处,其中最北边正屋脊上砌着一只石公鸡的那个是院长杨默的房子,此时杨默正坐在木床上休养生息,而另一边,和杨默长得如出一辙的青壮汉子烦躁地撇下一截树枝,扔出了二三十丈远。
而与粗衣少年透露消息的红衣僧人就在离杨默所在小屋不远的地方,艰难地向几百米外的画院大门走,身后留下一地殷红的血迹。
远处残阳如血,羌管悠悠。
……
李安生两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走出守岁山脉,白牛子带着他走的是一条新的路线,从西北绕了个大圈,最后出了守岁山,少年郎第一次见到最西面的景象,连绵起伏的暗黄沙丘,悉悉索索从脚下溜过的蝎子,当一只巴掌那么大的蝎子冲李安生挥舞着瘆人的毒钳时,少年终于确定了这东西不好惹。
黄沙万里,纷纷扬扬,吹白了白牛子的散发,位享西贺牛州道家正统百年香火的灰袍老道笑道,“你可知道这片沙漠叫什么名字?”
李安生正在忙着往外磕鞋里的沙子,道,“趁这会风小赶紧走吧,待会儿我可不想吃一嘴沙子。”
老道竖起两根手指,悠悠哉哉,道,“不。”
李安生穿上鞋,踢了踢腿,这才问道,“什么不?”
白牛子向沙漠东边的山丘走去,留给茫茫黄沙一个萧索的背影,道,“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晚上老道可摸不准方向,这西海沙漠,大的很,就算运气好的话,每次都能找准方向,五天时间都不一定能走的出去。”
李安生抓起一把黄沙,干热气息扑面而来,“这地方这么偏,看着就不太平生,况且你确定它夜里不会起风?”
沙漠东边是一座座青灰的山丘,隶属守岁山脉,山体蜿蜒起伏,就像弯成弓字的长虫,将西边的无情狂沙皆数拦下,如巨人的臂膀,不分昼夜地守护着大山的子民,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日夕西垂,一半挂在黄沙上,一半坠落地平线下,整个西海沙漠浑然金红,东边的山脉俨然已经拉下夜幕,依稀能听见三两声猫头鹰的呼唤。
白牛子老道挑了块地势较平一点的山坡,摘下莲花道冠,抻开铺在了松软的山土上,舒坦地躺了下去,双手垫在后脑勺下,道,“你看这山坡上的泥土,枕着比棉被还舒服,沙尘暴肯定刮不过来,太不太平师伯又不是这儿的山神土地,咋好越权呢。”
李安生反手将掌心黄沙子扬落,走到山脚下,神情讶然,与沙漠紧紧衔接的无名山坡没有呈现出被风沙摧残万遍的风骨,反而草青花盛,泥土中都透着一股迷人的芳香,委实不可思议。
当李安生快要入睡时有吆喝声传进少年耳中,“快来下注了快来下注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现在不投下次就要再等半个时辰啦。”
少年耳根微动,睁开眼看去,满堆黄沙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头,老头面前摆着一个梨黄高脚桌,桌面上铺着一层绸缎,上面放着一个紫铜骰钟,老人笑容满面地冲李安生点了点头,嘿嘿道,“小伙子来一注?”
李安生侧过脸看了一下白牛子,老道紧闭着双眼,面不改色,像是埋头岸椟呼呼大睡的疲乏书生,窗外的鸟语花香都没有听到一样,于是李安生笑着摇了摇头,面黄肌瘦的老商贾低下头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琐碎。
李安生没听清,好奇道,“老人家,您方才说的什么?”
老人身穿一件金钱大褂,灿黄灿黄的金元宝看得惹人喜。
老人眼睛滴溜溜一转,卖了个不大不小的关子,道,“嘿嘿,小伙子,不如你来猜一猜老朽刚刚说的是什么,倘若你猜对了,老朽就免费送你一次猜骰子的机会,反之你给老朽三文钱,只三文,怎么样?”
原是摆摊卖赌的老人把“三文钱”几个字说的特别大声,仿佛在证明自己童叟无欺。
李安生看了看满目精光的老者,又瞧了瞧石桌上的紫铜钟,开口道,“你这里面装着几口骰子,怎么玩法?”
老人见有戏,心中感慨这孩子上道,控制住内心压抑不住的欢喜,道,“咳咳,老朽做这种生意已有几十年,买过的人都赞叹老朽良心大大的,可为业界之楷模,人间之”
李安生索性闭上了眼睛。
还没卖完自个种的西瓜的老者连忙止住自夸,着急道,“你先别睡啊小伙子,老朽这钟里面只有一个骰子,三文钱一把,只要你能猜中它是几,老朽给你一两银子,或者你也可以从这些东西里面任选一样作为奖品。”
老者说着从桌子下面掂出了一个黄布袋,刀,剑,扇子,玉石,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长着腿的镜子,水缸般大的葫芦,应有尽有,李安生觉得挺有意思,道,“我赢了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那些东西,你把你摇骰子的那口紫钟给我就行了咋样?”
老人愣在了那里,片刻后咬咬牙道,“好!只要你能猜中,老朽就把这烧土钟给你了!”
李安生闭上一只眼,道,“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把这赌摊摆在这么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会有人来赌?”
老者自豪道,“那是当然,老朽的名声那可是顶呱呱的,别说开在这了,就算我再往北挪几千丈摊子,客人仍然会络绎不绝,那场面”
李安生打断道,“好好好,那来赌博的这些人中是赢得多还是输的多呢?”
少年最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