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之关上轿门,坐在里面揉了揉额角,红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随意而自然,他春风般的笑意渐渐淡了,有些无奈地叹道“钓大鱼,合该用鲜饵......”
“大人,您说什么?”侍从打马上前,以为尚书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沈意之掀开窗帘,看到府里的侍从出现在轿子窗口,于是笑盈盈对他道“我是说,待会你当心点,一定要保住你家大人也就是我的性命。”
“啊?”侍从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何出此言。
正说着,轿子却忽然落了下来,侍从回头看去,发现轿子前站了五个人,一名黑衣中年人和四个剑客打扮的蒙面人,心里警醒起来。
苏子臻留下的侍女见到来人,拔剑问道“来者何人?可知轿中坐的是兵部沈大人,如此冒犯是不要命了?
沈意之闻言尴尬了一下,这么直白的自报家门着实让他惭愧,虽说是做饵,如此明显也是……他悠悠叹了口气,何不在轿门外贴上一张纸,就写内坐者,沈意之也!
他用手指将轿门推开一个缝,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阿稚姑娘,待会记得留下活口。”
“你就是沈家那个狐狸崽子?”有人打断他们的谈话,言语间尽是狂妄,丝毫没把沈意之放在眼中。
沈意之听到他的态度,觉得不同寻常,这人明明是在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却可以这么嚣张,从他直接道出自己的名讳可以看出,豫安沈府……他还不放在眼中,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细细打量那人,中年男人黑衣长袍,似是江湖侠客的打扮,身旁却没有兵器。他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炯炯凌然,一头乱发用草绳随便系住,衬出两鬓微白,那样嚣张的面目,也正在打量着他。
沈意之的脸色慢慢沉下来,心中觉得有些棘手,这样随意的容貌、狷狂的气质,他只从云舒口中听过一人,这人却也是世上最为难办之人,只因他的身份不同。
于是沈意之不动声色地笑笑,拱手道“原来是‘老头’先生亲临此处。”他说的非常隐晦,但唯独中年男人能懂。
“老头?”那黑衣中年人一愣,片刻后‘哈哈’大笑,声音恣意而张狂,细辨下竟还有些开怀“原来那丫头跟你提过我,这便好办了!”
沈意之证实了心中猜想,有些想要苦笑,好办?是杀他变得好办吧…他觉得有些危险,如果今日来的是普通刺客,那他一定是安全的,可就算是公主殿下,恐怕也没有想到与那位贵人所勾结的正是这位吧。
他沉吟片刻,道“老先生既然是为来而来,不知可愿听晚生一语?”
“为来而来?”那人微微一愣,他一贯讨厌别人拐弯抹角,却觉得沈意之很有趣“你这娃娃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以那丫头的智谋定然算计到今日之事,只不过是我的身份有些出人意料,你无非是想留下一命……”
他歪着头想了想,那天真疑惑的神情和他狷狂睥睨的气质奇妙的结合在了一起“也罢,你且说来听听!”
“先生!”中年人身后的四名剑客有些着急,其中一人上前来阻“先生莫忘正事,还有那位的嘱托,这位沈大人一贯狡猾多端,您可千万别上当!”
“闭嘴!”中年男人回头瞪了一眼,杀气四溢,他的事还轮不到别人管。
“在下只是以为,以先生的……身份,不应为人所用,即便王上也不会对先生有所不敬,先生虽有所担忧,也该同殿下商议,何需别人插手?”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四名刺客,又高举双手示意了一下楚王,说得在情在理。
“楚王?”那中年人听到楚王,不屑的表情显而易见,于是冷冷‘哼’道“他算什么?”
沈意之弯腰行礼,显得谆谆风雅“在下以为,此时先生的身份能得以保全,全赖殿下之师的身份和鸩山之故,然四国之内欲与先生为敌者甚多,因利益而愿结交者也不乏,是以先生更应小心为上。”他抬眼瞟了一眼中年人身后的剑客,似有所指。
于是沈意之摊开右手以示剑客和他们身后之人,分析道“朝局未定便迫不及待,无非是因为于他们而言,可赌一成败。然而对先生而言,此举虽能解近忧,却会无端惹楚王猜忌,且失了殿下与您的情谊,实在得不偿失……况且那背后之人并无远见,恐会掣肘,先生细思便能明白。”
黑衣中年人斜眼看着沈意之,自有一股目空一切的气势,他赞道“小子,听说沈牧丞号称楚国第一文臣,如今看来并非浪得虚名。”他又狂傲的笑了,言语中尽是不屑“不过老夫行事,一向仅凭自己心意,谁也管不着!”
说着,抬起右掌向沈意之击去,身旁侍从和沈意之自己都没有时间反应,只有阿稚飞身上来,一掌把他推开道“大人当心!”
“自不量力!”黑衣中年人双手往前一推,阿稚竟连十招都走不过便被那人击飞,跌到很远的地方抽搐了几下。
这一切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阿稚那十招并没有阻挡男人的杀意,沈意之觉得无法逃开,因为那人的手掌就像长了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感觉胸口一痛,然后远远跌落在地上,他胸口一片烧灼,感觉血液全部涌了上来。
沈意之艰难地眨了下眼睛,没想到他临死前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后悔自己不肯学武,以致于如今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四名剑客看中年人出手十分果决,终于松了口气,再看躺在旁边奄奄一息的阿稚,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