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月。
文德帝也病了一个月。
刚开始他只是无法面对千夫所指,借口养病不愿早朝,躺了半个月后,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皇上病重,心情也不佳,时常对身边的人发脾气。
前半月里,为了各种小事,光是身边伺候的人就杀了几十个。
近身的内监除了高公公,几乎死绝了,那些端茶添香的宫娥也换了个遍,就连暖床的后妃也未幸免,这段日子里,因着一些可笑的缘由竟死了两个。
往日削尖脑袋都想钻进来的天子寝殿,如今空荡荡一片。
没有特别召唤,奴才们都躲的远远,生怕招来莫名的杀身之祸。
不知是不是死的人太多了,费尽心思的雕栏画栋,大翰国最奢华的地方,一夕之间仿佛成了怨气最深之地。
阴森,冰冷。
“呼……”
大开的门灌进一阵狂风,天蚕丝织就的帐围全被高高扬起,寝殿内的金铃发出叮叮的动静。
并不响亮,一点轻微的声音。
似有似无……
像阴沉的冷风悄悄钻进人的肌肤中,寒噤刺骨,冷的可怕。
明黄色的被子缓缓滑落,一双半合半张的眼睛突然睁大,“滚开!滚开……不要来找朕!”
萧怀远大叫起来,双脚胡乱蹬着,袜子都甩掉了一只,右手还在拼命划拨什么。
“陛下?陛下?你醒了吗?”高公公从外头冲进来,围上去轻轻喊了几声。
萧怀远仿若未闻,浑浊不清的眸子眯起,又大笑起来。
“都滚……你们凭什么找朕!又不是朕害的你们,是你们!是你们自己无用,哈哈哈,明明是你们斗不过朕……”
高公公的眸光有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他将拂尘放在床边,摇了摇萧怀远,“陛下,没人来,这里只有奴才一个人呢,您睡多了,是不是眼睛花了?”
“嗯……”
萧怀远轻轻哼唧一声,扭头看看他,似乎有点迷茫。
高公公再道,“奴才去给你倒杯茶来。”
在后颈下垫了两个高枕,高公公扶着萧怀远,一点点喂他喝茶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到胃里,整个身体顿时舒爽不少,头不沉了,脑子也清明了一些。
萧怀远终于认出高公公,再看了看空旷的寝殿,立刻怒问,“人呢?伺候的人都死去哪里了?”
高公公为他顺着后背,“太医说您身体太虚,身边留太多人会冲撞了龙气,奴才就让她们都留在外头等着了。”
伺候的久了,对于萧怀远的身体十分熟悉。
高公公知道他年轻时后背第三根骨头的中间位置受过伤,后来虽然治好了,可是遇冷还会酸胀。
身为皇子,难免有金戈铁马的经历,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很多。
萧怀远不会特意告诉奴才们,宫中知道这件事的老人没几个,就算有,也没人像高公公这样细心记着的。
以前皇上身体好,又有圣品养着,那块地方并无不适。
近日病倒后,夜里吹了几次冷风,那块旧伤就时常难受,而皇上近日病的糊里糊涂,无法表达自己的隐痛。
高公公心细,见皇上摸了两次那个位置,就知道的差不多。
看似在为萧怀远顺着刚咽下的茶水,其实高公公的手掌有意无意会抚揉伤处。
掌心微热,那里的酸胀好了很多。
“也就你一个顶用的,其他都是一群废物……等朕精神了,定要一个个拧下他们的脑……咳!咳咳……”
一口气没提上来,萧怀远胸口疼的厉害。
高公公急道,“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才立刻让人去唤了沈太医过来瞧瞧?”
“咳!咳……”
萧怀远咳的停不下来,感觉除了胸口,连喉咙都开始干裂。
无处不在的疼痛又让他恼怒了。
“废物!都是废物!咳……”
“皇上?消消气!再别气坏了身子,奴才再为你喝口茶……”
“滚!”
大手一挥,茶盏哐当砸在地上,萧怀远狠狠推了高公公一把。
没多大力气,高公公却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低头屈着身子连忙爬起来,拿了自己拂尘,便往外退边笑道,“皇上您别急,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见高公公狼狈的模样,萧怀远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心里又舒坦了点。
“一帮废物,等朕好了再收拾你们。”
萧怀远整日昏沉沉的,可是他并未傻。
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子。
果然听了高公公的话,不再和外头人计较,萧怀远摸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躺下去,打算好好休养身体。
“瑞王叔,当年你登基之时说是皇爷爷亲口传位,名正言顺,那么我手中的这份遗诏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刚刚平躺之后,耳边就响起萧瑾冰寒又凛然的质问声。
随后,朝阳殿那日的场景像画轴一样,一幕幕开始在眼前释放。
“你若是皇爷爷临危亲传,天机盒定然认你为主,不若你来试试能不能打开它?”
“休要胡言!根本不可能有遗诏,天机盒肯定也是假的。”
“哈哈!假的,我看是瑞王叔不敢滴血一试吧,好,既然瑞王叔不敢,那我萧瑾做第一人”。
“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做,你住手!”
萧瑾根本不听他的。
当时的朝阳殿好像也没一个人听他的。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萧瑾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