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此刻上下欢腾,无不庆贺公山不狃的叛乱活动被平息。宴会上面,孔子面色平静,三桓频频过来敬酒,定公也是豪饮千杯。
“闻听夫子唯酒不忌,今日得见,真是海量!”季桓子抚着长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孟氏和叔孙氏也在一旁多有附和,而后武叔道:“若非夫子出马,我鲁国大危矣。”
孔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然一笑后接道:“若是成邑也能按照计划行事,才算大功告成。”
回到家中时,已经入夜。颜回见到老师后,行了一礼才道:“夫子,您曾告诉我说为仁由己。夫子既已尽仁,又何必忧虑。”
孔子平静的脸色为之动容,叹道:“可怜了鲁国的百姓。”
继而子路来问:“夫子,您以为定公能否成功?”
孔子只说“不知”,但看向了子贡,言道:“赐,你有何看法?”
子贡答道:“夫子之道囊括天地,却不见容于鲁。”
蓝调、绿满此时经过,听了这话回去后便询问柳青和时北辰。
时北辰愣了半晌,才说道:“颜回师兄最能体会老师的处境,子贡师兄则说清了老师的将来,至于子路师兄,他关心着老师的政治改革能否成功。不过,他们已经清楚,定公恐怕会在堕公敛处父的成邑的过程中失败。”
“你的意思是,堕成邑的事情不是由老师出马?”蓝调颇为惊讶,对时北辰的话很是怀疑。
柳青见蓝调狐疑在心,便接过时北辰的话,缓缓说道:“孟氏本对公敛处父颇为信任,加上他救了三桓的性命,所以众人不担心他会像阳虎和公山不狃那样叛乱。那么这个最后的机会与功劳,定公恐怕会想要独占。”
“也就是说,公敛处父不可能同意堕三都的计划——虽不至于叛乱,但必然坚守城池?”绿满也意识到了堕三都的最终走向。
“不错!公敛处父在堕三都计划中绝不会束手就擒,而没有防备的定公和三桓一定铩羽而归!”
听到时北辰的解释,蓝调还是有些不解:“如果公敛处父坚持不堕成邑过高的城墙,岂不是对孟氏形成了威胁?孟氏也是我们的师兄,他怎么会阻止老师的计划?”
柳青摇摇头,叹道:“虽然同是老师的学生,孟氏却仍有些差别。一,公敛处父对他忠心耿耿,并且在阳虎之乱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二,孟氏极为信任公敛处父;三,孟氏性格温和,缺乏刚毅果决的态度。”
“性格温和而不能刚柔并济,就很容易听信别人的假话,何况公敛处父这个值得信任的家臣呢?”时北辰接着柳青的分析进一步解释。
说到这里,蓝调彻底明白了堕三都计划走向失败的必然性。首先是定公和三桓这边,从公山不狃的叛乱来看,他们并不信任孔子可以战胜同阳虎齐名的鲁国枭雄,因此,信任危机是首要的;其次,公敛处父同阳虎、公山不狃的直接反叛季氏不同,而是忠心于孟氏,这样一来,孟氏就没有理由要求自己的亲信去执行堕三都计划了,因为季氏和叔孙氏的家臣相继叛乱,才是堕三都计划得到推行的重要理由。
“还有一个因素,孟氏虽然是我们的师兄,但他和弟弟南宫敬叔还有些不一样。孟氏毕竟是家族的首领,季氏和叔孙氏在堕三都的计划里相继被削弱力量,那么孟氏必然有带领家族走向鲁国巅峰的决心,而公敛处父就是他成功的阶梯。”绿满补充道。
柳青三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时北辰突然说道:“老师一定是清楚这个事实的,所以才想亲自参与最后的计划。他也一定知道,定公会在此刻为加强公室的力量而准备亲自带兵动手。那么,老师明知结果如此,为何还要拼上全力呢?”
四个人心头萦绕着这个困惑,最后回到各自屋里,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消息传来,说定公准备亲自去监督公敛处父废掉过高的城墙。临走前,定公对孔子说道:“大司寇,待我回来,便励精图治与您一道振兴鲁国!”
只是,志得意满的定公没有看到自己此行的结局,否则,他一定会派孔子前去和公敛处父打交道的。
当定公回来时,他的脸上同时透露着不可思议和懊悔,以致于他甚至不敢看大司寇一眼。而季氏和叔孙氏对孟氏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显然他们已经明白,公敛处父抗拒命令的源头正是出于孟氏的默许。
或许鲁国真正的危机已经在此刻埋下,三桓的明争暗斗,公室的铩羽而归,无不在昭示着堕三都计划的功败垂成,而这又预示了鲁国将来的具体走向。
很快,齐国上下就对鲁国这场堕三都计划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有大夫在朝堂争论:“孔子这样执政下去鲁国必会称霸,一旦鲁人称霸,我们齐国与鲁接壤,就必然会被对方吞并。若是如此,我们还不如先将侵占的鲁国土地还给他们,再献上部分齐国土地以求共处!”
事实上,之前的夹谷会盟中齐国已经体会到了孔子的才能与可怕,虽然最后由晏子提议按照约定归还了侵占的鲁国土地,但毕竟是屈辱的外交,不符合有逐渐取代晋国的大国威望。
此时,黎鉏站了出来:“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您上次在夹谷会盟中断言孔丘无勇,又私下里授意说鲁侯可劫,但到了最后,连我们的国君都受到了严重的羞辱,被当成小人,大夫们也深以为耻。那么,今天您还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