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白光从二楼后面的放映室窗口射出,投射到一楼前面的大银幕上,戏院中喧闹的声音一下子被压制下去。
10,91,伴随着跳闪的黑色数字,安置于古老长城上,字体从左至右排列的长城电影厂标跃然屏幕。
说谎世界作为新长城的开山力作,无论是演员还是幕后阵容,都汇集了这家左翼电影公司最为精干的人才。
影片无情揭露前朝统治的腐朽没落,辛辣嘲讽那个年代贪婪而又卑劣的小市民,具有明显的倾向,但不得不说,精品就是精品。
经历过未来无数所谓大片的洗礼,林海不得不承认,仅从艺术性以及演员的演技功力来说,此时的电影甩自己所来那个年代的电影,至少五条街以上,还都是双向8车道的。
香江有一批真正用心做电影的人才,也正是他们带着他们的徒子徒孙,推动了70年代至90年代的所谓港片的黄金时代。
拎开背景、道具等时代因素,就看演员的表演,看过那个年代很多港片的林海,很自然地鄙视21世纪的那帮明星们,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演角色不过是副业,演自己才是主业吧。
影片故事背景是47年的沪上滩,围绕着七条黄金和两千美元,各式人等粉墨登场,上演了一出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演员表现非常完美,刻画人物栩栩如生,戏院里不断传来观众对片中人物的笑声和嘘声。
林海同样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戏过半场,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来看夏梦的演出的,他偏转目光,发现夏梦同样看得入迷。
“夏小姐。”他轻轻叫了一声。
“嗯?”夏梦猛地醒悟过来,转过头,大眼睛在屏幕的光亮下烁烁发光。
“你演的是哪个?”林海愣了下,才问道。
“哎呀!”夏梦沮丧地轻呼,“就是旅馆门口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何致信进去同薛曼娜约会前,从我手里买了花,早就过了呢。”
林海轻轻拉过她捂着额头的小手,“没事,下次问袁先生把拷贝拿来,在家里放,到时再找吧。”
夏梦手一缩,却没有逃离他温暖的大手,心跳得厉害,下意识说道:“笔架山那里,可以放电影了么?”
“将军澳的房子里,会建一个放映室,大概可以坐20个人。”林海笑道,“不过如果你想在笔架山看,也不是不可以啊,在院子里拉块大银幕,拿了放映机直接就放嘛。”
“那就是露天电影啊。”夏梦忽闪着眼睛,怀念道,“小时候,爸爸带我去静园看过的,那时人好多啊,我是坐在爸爸肩膀上看的。现在想想,根本记不起是什么电影了,只知道那里的海特别好吃,对了,还有长管糖,林哥,你吃过没有?”
“我从小就是孤儿,所以”林海有些黯然。
“对不起,林哥,提及你的伤心事了。”似乎是安慰林海,夏梦的手在他手心里轻轻揉了下。
“不对,我想起来了!”林海轻拍她手,“小时候,阿爷带我去看过的,翻过两道山,趟过一条河,走了十里地,就是一片大平地。对了,我也吃过长管糖,是不是米做的,就像加了糖的爆米花?”
“就是这个!我喜欢五颜六色的,你喜欢什么颜色?”夏梦兴奋地把身体都转了过来。
“我吃的好像就是白色的,没有看到其他颜色。”
“那你记得放了什么电影吗?”夏梦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额,我可不能说是地道战、地雷战和南征北战,林海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好一会才摇摇头,“可能小时候光记着吃了,我也想不起来了。”
“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啊。”似乎找到了幼年的同道,夏梦笑得特别开心。
笑了会,她幽幽说道:“你对路程记得很清楚,我好像也是这样。从家里出来,走出一条阴暗的小弄堂,就是一条林荫道,然后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走过一家蛋糕房再左拐,再走好久好久,就可以走到静园了。”
“小时候坐在父亲肩膀上,我以为那是世界上最远的路了,可离开沪上时,我重走了一遍那条路,这才发现,仅仅花了我十分钟而已。”
她说得很平淡,林海却为之感染,脑海中不时闪过一幕幕图像,不仅有她眼中的,还有自己眼中的,童年时的山路,天上明亮的星星,黑暗中村庄里的犬吠,还有阿爷沉重的呼吸声,他一时沉浸在那种意境中,久久无法自拔。
“林哥,你没事吧?”夏梦轻轻紧握了下他的手,他才醒悟过来,无声笑笑。
似乎感觉到自己引起了他的某种不良情绪,夏梦努力地寻找着话题,想转移这种氛围。
“可惜,现在的戏院,都不卖这样的小吃呢。”
“是啊,那是我们童年的回忆,现在流行爆米花,冰汽水,还有甘蔗了。”林海笑道。
“甘蔗?”夏梦疑惑道。
“你没有来看过电影?”林海好奇了。
“在沪上时倒是经常看,来了香江后,爸爸妈妈上班很忙,我又要,所以没有时间。后来从家里搬出来住后,学习之余,又要参加公司的培训,接下来就是拍照,试妆,走台,背台词,也基本没有空闲时间。”
“原来做一个明星这么辛苦啊,我原来还以为明星的生活就是,演戏来,拍完走,然后大部分时间用来吃饭逛街买衣服。”林海微微讶异。
“我哪里是什么明星啊!”夏梦羞愧地低头,“而且,像丽华姐那样的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