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仙所谓的家人,其实不过是收养她的妇人。
华夏很多下九流行当,自古以来就有培养孤儿的传统。
某些年老色衰,手脚也不再灵活的声乐女伎,不得不退出表演的舞台,很多人凭借着之前积攒下的财富,或从良,或独处。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然游离在这个行当不愿离去,她们会收养甚至收买一些年幼的女婴孤儿,从小培养其声乐技艺,待其长大后就会正式成为新的女伎。
这些孤儿长大后,最差也会是她们的赚钱工具,如果资质高些可能会担当起她们的职业接班人,从而成为她们精神的寄托,感情相处融洽的甚至会被她们看做养子女。
小云仙自幼被人遗弃,当时在广州茶楼唱曲的卢姓女子从保良局领养了她,并从此抚养教导她长大。
虽说卢姓女子之前已陆续收养了几个小女孩,平时生活上对她们也很是吝啬,在教导乐器唱曲上更是极端严厉,可小云仙一直感恩于心,平日里心甘情愿地以妈妈相称。
自46年来香江后,比她年长的几个姐妹,都已经各自找到去路,缴纳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抚养费后,如燕分飞,再不回来。唯有小云仙,还是把赚到的钱如数上交,从没有动过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会长,妈妈性子严苛,待会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请您多担待,千万不要见怪。”即将上到三楼的楼梯上,小云仙担心地说道,这几天她和藤井关系突飞猛进,连对林海的称呼都学了去。
“好的。”林海爽快点头。
藤井樱和小云仙这几日日夜相伴,隐隐察觉出她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为此她几次恳请林海,因此他才会顺便来走一趟,给小云仙长脸撑腰。
他可绝不是为了打脸,乃至扩大她的家庭矛盾来的,这犯不着!
对小云仙,林海并无任何觊觎之心,这姑娘运气好遇见自己,又能交好藤井,也勉强算是小半个自己人。
而对自己人,林海一向大方厚爱。
三楼的门关着,小云仙敲了几下并无人回应,她想了下往楼上走,“妈妈可能去天台了,她平日怕吵到邻居,被人投诉,会去那里练琴。”
走上天台,眼前热闹的场景让他们微微吃惊。
已经有些炽热的阳光下,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手拿一根细木棍走来走去,巡视着几个站着马步的小男孩。年纪尚幼的孩子们额头汗水淋漓,小脸却满是坚毅,没有一个有表现出痛苦神色的。即使如此,老者的细木棍每隔一会,就会狠狠抽打在某个男孩的膝盖或腘弯,同时口中大声呵斥着。
在他们后面,水塔形成的阴影处,一名中年妇人,抱着琵琶轻轻弹奏,三个小女孩乖巧地端立在她面前,一眼不眨地盯着她手上动作,没人敢去旁观近在咫尺的老者和男孩们。
“妈妈!”小云仙脆生生叫道。
妇人回首看见她,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可随着见到林海三人,一丝阴霾浮现,她手上动作微微停滞一下,很快就再次顺畅起来。
小云仙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蹦蹦跳跳走到妇人身边,娇声道:“妈妈,您可别太劳累了,这几个小妹妹是?还有那武行老伯,是新搬来的吗?”
“你的妹妹,刚送来的,”妇人只是微微点头,手上仍然不停,直到一曲终了,她才放下琵琶,语带威严道:“你们去那边站身姿,我不叫不能停。”
三个小女孩起身万福,这才缓缓走到水塔边,面朝水塔,双臂微抱,两腿并拢,再无一丝动静。
“这两天怎么不回家?”妇人这时才把略微有些冰冷的目光投射到小云仙身上,语气不善道。
“妈妈,这两天船上有人包场,散场很晚,我就住朋友那边了,您看,这是我赚到的。”小云仙走过去抱住她胳膊,轻轻摇晃两下,撒娇道,然后掏出近2000港币,神情骄傲地递给妇人。
妇人拿过钱,掂了下塞进口袋,目光转向走过来的林海三人,“这几位是谁?”
不等神情扭捏的小云仙说话,林海紧走几步,微笑道:“卢阿姨您好,我是小云仙朋友,林海。”
“你不会就是住他家里吧?”妇人没有理睬林海,目光炯炯逼视着小云仙,小云仙羞涩地点头,还没开口,“啪”的一声脆响,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妇人,“妈妈,您?”
“死丫头,早告诉你不要太相信男人,没想到你如此自贱,没名没分就住到野男人家里去了,”妇人神情狰狞,恶狠狠骂道,“那几个野丫头已经让我非常失望,没想到你比她们还要下贱!”
“你做什么?!”林海上前一把揽过小云仙,怒气冲冲看着妇人。
那个老者步履轻盈急奔过来,挡在妇人身前,神色不善地看着林海:“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生事,否则我把你们扔下楼去。”
“是吗,老家伙,我看你嘴硬还是我枪硬!”黎佑民走上来,掏出手枪对着老者,冷冷说道。
老者和妇人愣住,震惊,怨恨,害怕,各种情绪在妇人心中纠缠,此时太阳愈加火热,天台上几人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黎探道,走到妇人面前,眼中满含泪水,“妈妈,请您相信我,我真没有做您所想的事情。”
妇人恶毒地看了她一眼,把头昂起,不再看她,也不说一言。
“卢阿姨,因为你是小云仙的师父、养母,我才尊称你一句阿姨,”林海走到老者面前,毫不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