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这会儿前来招待他们的小二又是先前招待过叶佳的那位。
叶佳不免有些尴尬地即刻就移开了视线,不敢正眼瞧他。
那小二倒也机警。
见叶佳那反应,知道她多半是自觉窘迫,便就配合地没有提及先前之事,只当她这是第一次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的,客气地迎着与她一起来的另外两人——当然,那另外两人却早已是这儿的熟客了,那小二自然是认得的——领着他们去了楼上的雅间。
确切地说,是纪云清专用的雅间。
小二掩饰得很自然,竟连花瑛他们都没有觉察到小二初见叶佳时那一闪而过的短暂停留的眼神。
自然,这其中,也有花瑛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太留意这小二的缘故,才在无意间也帮了叶佳,让她得以能较为体面地将她暂时还不愿让花瑛知道的是她自认为的糗事给掩盖了过去。
“叶小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
三人坐定后,这回,倒是坐在花瑛身旁、与叶佳相对而坐的纪云清先开了口,客气地询问了叶佳这么一句。
叶佳听了,自然是识趣地表示了自己并不挑嘴,尽管随主便就是。
于是,纪云清便顺理成章地按着自己的意愿点了几道客栈里最出名的点心,和一壶好茶。
花瑛随意地从端来的整套茶具里取了三个茶杯,分别放置在分别坐于她两旁的那两人和她自己的面前,而后便起身,将还在小炉火上烧得正沸的水壶端起,直接就里头的沸水倒在了在她正忙着分发茶杯时,纪云清已默契地为她取了合适分量的茶叶置于茶壶之中的茶壶里。
她也不醒茶,待估摸着茶壶里的茶叶全都舒展开后,花瑛便直接将那初泡的茶水分别倒入了那三个茶杯里。
边倒,她还便说着:
“如无必要,我不喜欢过分讲究。那感觉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也太拘束。不自在。
“再说了,我觉着啊,人活在这世上呢,本质上也和那花鸟鱼虫没什么分别。而既然它们能不那么讲究都能好好地活着,我们为何就不能了呢?
“这般讲究,说到底,也只是对人‘有用’而已。
“或者,也可以说,那不过只是为了满足人与人之间的‘分别’而已。
“自然了,在人之中生存着,要想活好,的确也需要一些‘分别’……
“但怎奈我天资愚钝,陛下她曾特地派人专门教了我很长时间的礼数,但学不会的规矩,我愣就是学不会……
“最后啊,陛下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只说了,只要我不给她、不给皇家丢脸,那我爱怎样就怎样吧。
“我听了,便就一厢情愿地理解为:陛下她这是终于愿意放过我了。那我今后,只要不犯礼,那纵是时不时地不守礼,应该也是无妨的了。
“于是乎,久而久之的,我这懒散随性的形象便逐渐深入人心了。‘他们’似乎也早已对这样的我见怪不怪了。
“对我,便也没了什么期待。甚至于,连挑我毛病的事,‘他们’都懒得再做了。——因为我身上的毛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显然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了。那他们挑着挑着,渐渐地,也就没那兴致了。”
说到这儿,花瑛别有深意地抬眼看着叶佳,朝她微微一笑。
待她将茶壶重又放回原处后,才坐下端起了自己的那杯茶。
花瑛也没有理会坐在另一旁的纪云清,只举杯示意叶佳:“尝尝?”
而后,她便自己先闻了闻自己的那杯茶的香气,之后就先行一饮而尽了。
叶佳见了,这才有些迟疑地学着花瑛的样儿,也先闻了闻那茶香,而后便一饮而尽。
这一刻,她早忘了自己过去都是怎么喝茶的了。也根本就记不得这茶究竟是什么颜色?有着怎样的香气?口感又是如何?
她只是满心地疑惑着,花瑛究竟想做什么?
而更令她迷惑的是:花瑛究竟是何身份?怎么不仅是认识丞相幼子,竟然还和女皇陛下有所关联?
还有,花瑛好端端的,为何要特地跟她说这些?
是想让她先有所准备,以后也别费心去挑花瑛的毛病呢?
还是花瑛其实是在给她自己的后话做着铺垫,而花瑛的后话,将会与她有关?
这些个胡思乱想一下就充斥了叶佳的满脑满心,她好奇,又有些畏惧,但又别无选择地只能继续听下去。
花瑛见叶佳那毫不掩饰的茫然无措,不觉笑了。
她笑得很温和,毫无恶意。
但叶佳却丝毫也感觉不到花瑛那看着十分和煦的笑容里的半点温度。
“佳佳,作为昔日的同窗,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青云书院不比你过去待过的书院。一旦你进去了,你就必须尽早想清楚,你今后要走的路最终想要到达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儿?
“若是想不清楚,或是始终糊里糊涂地不去想清楚,那么,你今后的仕途、甚至是你的人生,可就堪忧了。”
“为何?”叶佳终于是壮着胆子地追问道。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着,若是她错过了这次机会,她日后恐怕会后悔终身。——为了自己可能仅因此时的一念之差而最终耽误的她自己今后的一生前途。
只听花瑛倒是很有耐心,却又明显别有深意地回答道:
“因为,这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却会决定你今后会与谁为友?
“尤其是当你决定要走仕途之时,也决定了你将会加入哪一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