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摆手道:“我不用你们回报,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就好。”
庄家抬起头来,说道:“什么事?不过我们都是已死之身,恐怕有些事情办不到。”
一阵风吹来,荒草如波浪般翻涌滚动,寥寥几棵树木发出呜呜如哭泣的声音。
“你们办得到的。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前不久去世,她是位漂亮的姑娘,名字叫做谢小米。你们去了那边,帮我多多询问查找,如果找到,帮我给她捎句话。”姥爹说道。
“什么话?”庄家问道。
姥爹一心想要找到谢小米,却从来还没有想过万一找到了,他要说什么话。此时被庄家问起,姥爹竟然不知如何作答。说他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似乎意思太淡;说他并不嫌弃她的身份愿意接纳,也似乎不妥。姥爹知道,她是个内敛含蓄的女子,回答太淡,她会以为他是礼貌回应,并无其他心思;回答太浓,又怕惊着了她。既要说明自己并不嫌弃他的身份,又不能在话语中提及身份,还要表明自己的意思,确实不易。
无心间,姥爹的手碰到了带在身上的血丝玉镯子。他心想,如果谢小米知道他将她生前贴身之物随身而带,一定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于是,姥爹的脑海里立即蹦出一句诗来。谢小米以诗相赠,他以诗相还。这样既符合了谢小米的喜好,又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何乐而不为?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褥。”姥爹抚摸着玉镯子说道。古有女子将心爱男人赠送的信物系在红罗褥上,今有我将你的玉镯子带在身上。你说我“君不知”,我则说“感君缠绵意”----感受到了你的缠绵意,岂不是言简意赅,心思明了?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褥?”庄家重复道。
“对,就是这句话。你们帮我寻找,帮我带话。只要你们答应,我就给你们迁尸移坟,寻一块好风水的地方葬下。”姥爹信誓旦旦。此时不再是戏团的冤鬼们害怕姥爹不答应,而是姥爹害怕冤鬼们不愿意了。
庄家见这个交换条件比刚才以赌资交换唱戏还要优越,急忙回道:“我们定当记住你的这句话,到了那边一定努力询问,倘若找到谢小米,必将你的话转告于她。”
姥爹鞠躬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庄家和其他冤鬼连忙鞠躬还礼,说道:“不敢不敢,我们不过是帮口舌功夫,迁坟之事相比之下劳苦多了,有劳你才是!”
姥爹长叹一口气,说道:“诸位心愿已了,劝亡经也已经听过,可以上路了吧?”
庄家和其他冤鬼又对着姥爹跪拜,然后像烟雾一般消散。
赌桌,灯笼,凳子等等也消失不见了。
姥爹低头一看,戏台也不见了,自己站在一棵树的枝桠上。
洪喜得见冤鬼退散,欣喜不已,急忙上前来扶姥爹下树。
下树之后,洪喜得见姥爹眼眶里居然有泪水,惊讶道:“我以为你胜券在握不怕它们呢,怎么也吓成这样了?”
姥爹以袖子抹了抹眼角,苦笑道:“我怎么不怕?”
其实,在念诵劝亡经的时候,姥爹恍惚间又听到了谢小米的声音----我不想忘记这辈子的事情,如果我到了那边,一定不要喝孟婆汤。
于是,泪水就如夜露一般凝在了姥爹的眼眶里。
他不知道谢小米去了那边之后有没有喝孟婆汤,如果喝过,即使今晚的话能够带过去,她也不一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