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村是a市最严重的贫困村,也是a市扶贫的头号目标,不过这也只是文件里的一个标注而已,扶贫扶了这么多年,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至于国家拨下来的款都被用去哪里了,村民们不知道,但自然有人知道。
田松走下车,带着满身的酒气,十足一个移动的人形酒桶。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说什么,单单是那一身的黑西装,就给这些村民无形的压力了,对他们来说西装意味着有钱,有钱的就都是大爷,大爷是不可以被说的。
简单粗暴的逻辑,却是悲哀的现实。
田松自己一个人在村道上踉踉跄跄地走着,脚步虚浮,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可他笑得很灿烂,嘴咧开,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不知道有没人跟他说过,他笑起来很难看,那大白牙齿看着瘆人。
这条村道很长,蜿蜒直上到最深处。田松走了二十多年,他熟悉这条路上的每一道风景,单调的红砖小屋,飞扬的黄沙灰尘,脚下几颗刚冒芽的小草......重复了二十多年,唯独今晚的风景他第一次见。
田家村一百多户人家有一百多道灯光,此刻全为他而闪烁,在黑夜里汇成一片光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田松有种被拥护为皇的感觉,脚下破烂村道仿佛变成了皇上独有的皇道,两旁羡艳的村民正在小声评价他身上的龙袍。
真是美好的让人陶醉,田松甚至不去思考这一切的真实与否,他张开双臂充分享受这一路的关注,他是焦点,是此刻最亮的星,他在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步伐变大了,腰板挺直了,那股子酒味不再是恶臭而是醇厚的酒香。焦点人物怎么可能一身臭呢?
直到他回到了他的家。密不透风的石墙只留了一个加厚的大铁门作为出入口,门锁是一把沉重的铜锁,想用蛮力打开几乎不可能。与其说这是屋子,不如说是监狱。足有五米高的石墙基本上断绝了爬墙的可能,更何况墙的上方还撒满了玻璃碎片,月光洒下来,映射出惨白冰冷的光芒。
石墙虽厚,可占地面积并不大,因为它围住的只是一间残破的小屋。红砖堆砌成墙,缝隙间渗出灰色的水泥滴在墙上,已经风干变硬,抠下来会留下灰白色的印迹,屋子上方铺满了破碎的瓦片,一个个小孔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补好,天一亮在屋子里就能看到一根根细细的光柱。下雨的时候,就能解决生活用水的问题了。
田松站在家门口,笑容渐渐僵住了,他有一种被篡位的凄凉感。从不可一世,万众瞩目的“皇”,到受人白眼,没有自由的“阶下囚”,原来只有一条村道的距离。
“呕……”田松吐了,酒劲儿从胃里翻涌出来,把那些还没有完全消化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外倒,从田松的喉咙里经过,混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落在田松脚下的土地。污秽*物沾上了皱巴巴的西装,让这件所谓的“龙袍”也蒙羞了。
哪有什么皇,只有一个喝得烂醉的酒鬼而已,田松感到无比的凄凉,他倒在门前,不省人事。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稍稍感到有些暖和,尽管夜风是冷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尽管是在秋季,燥热的空气依旧让这并不透风的小屋子的温度比起外界高上不少。田松睡眼惺忪,扯开衬衫的扣子,露出结实的肌肉,沾着汗珠。
田松被热醒了,睁开眼的一霎那,他以为自己穿越了,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里颠来倒去,天地都要倒转过来,头更是疼得厉害。过了许久,田松才缓过神来,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上,呆呆地看着四周。
水泥地板虽然不平滑,但却非常干净,一个老人正拿着扫帚扫地。老人扫得很认真,一些很难注意到的角落他都不放过。他注意到田松醒来,有些埋怨地说道:“昨晚去哪了,这么晚回来就算了,还一身酒味。你闻闻现在这屋子,全都是你的酒臭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散。”
在老人面前,田松很乖巧,他低着头,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静静地听老人说完,才点点头,像个认错的小孩,“去参加同学会了,喝了点酒,我下次会注意了。”
老人冷冷地闷哼一声,也不再多说,继续打扫屋子。其实屋子不大,家具也没多少,只有一张床,几张桌椅,还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老人也不知道打扫了几遍,反正他只要闲下来就会去清理,仔细地,不放过一点污渍。
田松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爸,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打扫就好。”说着,田松便试着想要下床,结果脚一落地,差点跌倒在地上,他双脚没有一点力气,感觉自己的神经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它,哪怕只是行走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过程。
老人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醉成那个样子,你还想打扫屋子?清醒一下,把桌上的醒酒茶喝了,再去洗个澡,把你那一身酒味洗一洗再说吧。”
田松挠了挠头,只好在床上先活动活动身子,完全清醒过来后,他才慢悠悠地晃下床。喝了汤,洗了澡,酒稍微醒了一些,田松便想去帮老人,可一声巨响打消了他的念头。
在屋子右边,有一间小屋子,只开了一扇小窗和一扇加厚的铁门,窗户被钢丝网封住,门也上了锁。这才是真正的监狱。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田松脸色一变,酒瞬间醒了大半,他一路小跑跑到小屋前,他没有开门,而是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