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困在心中许久的话说出口后,闵柏衍心中没有想以为的那般起伏不定,但却也终究变得不再平静如水。
他曾经对父皇的失望之情本以为已经烟消云散,却不曾想在他说出这些话后,那些过去种种又全然都浮出水面。
这一刻,他知道他自己对父皇并非没有一点怨怼的。
从来都没有人把他的昏迷不醒定为疫症,但父皇此法不啻于扼杀了他生的可能。
这两日他已经知道林家老天爷对他的病症束手无策,不得已请来了身在金陵有神医圣手之名的梁景洪梁老医者。
而这位老医者,与他曾在上元节花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耶律齐飞正在一处药铺前猜着灯谜,梁老医者和他孙女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当时一个不过几岁的女娃便猜出灯谜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以外。
然而不过以为的擦肩而过,却想不到还有这一种因缘际会会在此相遇……
虽说他的这个古怪病症在梁老医者的医治下,也可大愈,但若是没有蒙老伯不远千里赶来此地的行径,他是否能撑到梁老医者的前来?
身为医者的众人都未曾把他的病症定位疫症,而对医理半点不同的父皇,却金口玉言地帮他定为疫症,拒绝他回金陵接受诊治……
家国大义下,又藏着何等私心呢?
他又怎么会不感到心寒?
他心中虽然可以这样想,却不能让跟随他的属下们寒了心,对身为陛下的父皇心生怨怼,那样一来,矛盾只会越来越激化,而不会又和解的一日。
否则有朝一日,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的旧部下也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闵柏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后,便越发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继续说。”
沈斌听出闵柏衍这沙哑的嗓音中有一丝一样,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闵柏衍的神色,他有些心惊的同时却又狠狠地咬了咬牙。
事已至此,话也总不能说半截就放下,他应该相信他们王爷才是。
毕竟王爷是铮铮铁骨的男儿,硝烟弥漫的战场都已经走过,这魑魅魍魉的谋算人心又有何畏?
“回禀王爷,几日前叶家小姐一行从卓阳国归来,但在第二日便发生了被羽林卫围府之事。”
“起因是前一日有人给陛下秘密呈上一封密函,这密函是揭发叶大人有谋逆之举的信笺,且后来聂大统领也的确在叶大人府上搜出了一封信笺。”
“据闻由叶大人亲笔书写信中又有密谋行谋逆之举的言谈。”
“是以,陛下一怒之下便派羽林卫大统领聂海阁率兵围住了整个叶府,且当夜众人都被拘进宫中,连作为使者的河阳郡主都未能幸免。”
听到这些话,轻轻阖眼缓和内心调整呼吸的闵柏衍只觉心中忽然一痛,就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撑在被褥上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处全然泛着毫无血色的苍白,看上去颇有几分骇人之气。
“后来呢?”
这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出口后,闵柏衍缓缓睁开了凝视着在他面前的沈斌。
“后,后来……”
心中震惊且忐忑交集的沈斌顺着这话说了一句后,便觉不妥,但心神都已经被问话的王爷所牵动,不禁有些懊恼地住了口,稍缓须臾后,才继又开口。
“那日原本是皇后娘娘为河阳郡主和塔拉塔娜公主举行的晚宴,而陛下正召顾清临进宫述职,且又恰逢几位殿下进宫探望几位娘娘,最后便合宴到了一处。”
短短几息间闵柏衍便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怒气和一股不甚明显的恨意,出口的话语除却难掩的沙哑外,再难听出一丝的异样之处。
“父皇发难叶大人,便是在婉儿与河阳郡主进宫之后吧?”
“殿下所料不错。事后据属下调查得知陛下派兵围困叶府之时,就在叶小姐与河阳郡主进宫以后。”
说完这一句后,沈斌便忽觉竟有些词穷,明明近日来所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积压在他心中,且已经打定主意要全然告知王爷,在这一刻,他却又有些心生迟疑。
闵柏衍舒了口气,心中想得分明,也并没有因听闻此事而失去理智。
“叶大人断然不会如此,明显是有人暗中谋算。”
“殿下所言极是,这桩事不过在当日也便有了结果。最后玥王殿下被指为栽赃陷害之人,且陛下一怒之下褫夺了玥王殿下的封号,并将二殿下囚禁于王府之中。”
一直凝视着沈斌的闵柏衍听闻这些话后,带着病态的脸上现出几分嘲讽来。
方才沈斌所言中有一个词用得几位微妙。
“指为”可见并没有真凭实据的,就像他被指为身染疫症一般。
他并非是同情二王兄的遭遇,只不过是思及己身罢了。
他与他并无二致。
不过好在叶大人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否则他亦是难辞其咎,又于心何安?
且这件事从种种迹象上看,都像是母后和父皇联手算计了叶大人,然而不用问及,他便知晓,母后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一切都是出自父皇之手,也许……那一封意有谋逆的信笺全然都是出自父皇之手。
揭发叶大人的密函根本就是莫须有罢了,不过是父皇想要寻一个发难叶大人的由头……
……不对,若父皇当真想要借机发难叶大人,为何最后受到重则之人又会是二王兄呢?
此事他并不以为是二王兄所为,二王兄虽说不